回家

　　詹姆斯的每一次决定都会引发地震，这一季的主打歌是《回家》。皇帝返乡引发热议，对其他球员而言，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存在二进宫的可能，他们不是已经回家，就是走在回家的路上。

　　国王归来

　　詹姆斯宣布跳出合同之后，他最终的去向让媒体高度紧张，编辑和记者夜不能寐，生怕错过重磅消息。福克斯体育的员工们忍不住抱怨：“整夜翘首以盼，用垃圾食品果腹，不敢离开电脑半步，哪怕舒展一下筋骨，勒布朗，慢慢等吧。”

　　巨星决定第二季最终在《回家》的旋律中落下帷幕，就像黑钱三人组唱的那样：“让雨水洗刷昨日的伤痛，我的王国等着我归来，他们已经原谅了我的过错。回家了，我回家了，向世界宣告，我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詹姆斯在致家乡的公开信里这样说：“我是一个俄亥俄的孩子，我在那里出生、成长、学习、进步，家乡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父老乡亲看着我长大，他们的热情始终感染着我，这是鼓舞我前进的动力。作为他们的孩子，我希望有机会让他们重燃希望。我与故乡的羁绊超越了篮球本身，四年前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现在我感同身受。”

　　CBS记者马特·摩尔为詹姆斯的决定点赞：“他通过《体育画报》作出决定，为自己树立了一个谦逊的形象，仅仅以文章而非电视直播的方式发表声明，就足以赢得大家的好感。不管那封公开信由谁代笔，詹姆斯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他表达了对迈阿密和热火的感激之情，同时也诠释了家庭和故乡对他的意义。”

　　当初詹姆斯逃离克利夫兰不是心血来潮，同样这次归乡也不是临时起意，早在2012年雅虎记者沃纳沃洛斯基就发现苗头，彼时林疯狂正席卷联盟，詹姆斯不顾莱利的愤怒，用充满暧昧的文字游戏唤起了家乡对他的渴望，让克利夫兰球迷重燃“詹皇归巢”的遐想，顺便抢占了头条。“回归当然会很棒，”詹姆斯说，“能为克利夫兰表演绝对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在生涯的前七年，这些球迷给我留下了无数难忘的记忆。现在我是热火球员，我对现在的处境非常满意，但我不会排除回家的可能，如果我决定回来，希望球迷们能重新接纳我。”

　　臭名昭著的“决定”结束后，詹姆斯对加盟迈阿密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他没有预料自己被推到克利夫兰整座城市的对立面，不停地夺冠会稀释悔恨的情绪，但无法彻底斩断他与故乡的联系，如迈克·布朗所说，归根结底，詹姆斯是俄亥俄土生土长的孩子。

　　不可否认詹姆斯的返乡决定带有明显的功利色彩，ESPN专栏作家汤姆·哈伯斯托认为如果三巨头留队，2014-2015赛季热火依然还有夺冠的可能，但也仅限于此，他直言韦德和波什很难在2015-2016赛季保持高水准。简言之詹姆斯如果留在热火基本只剩下一锤子买卖，之后他们的上限也许就是每年成为夺冠热门，然后无功而返，返回骑士则有无限的可能。小皇帝放弃了短期收益，转而放长线钓大鱼，追逐长期利益，聪明人永远不会做蠢事。

　　贾巴尔坚持认为詹姆斯回家充满讽刺：“虽然那番饱含深情的解释会让许多人产生共鸣，但不难发现其中的虚伪和自私。事实总是很残酷，就像托马斯·沃尔夫的那本小说——《你不能再次回家》。”詹姆斯返乡的动机值得怀疑，但没人能完全否定他的思乡情结，而决定2.0的关键在于，小皇帝自始至终都握有绝对的主动权。

　　去年9月ESPN记者布莱恩·温霍斯特指出詹姆斯有多种选择：“可以保留球员选项，也可以跳出合同，宣布与任何一支球队重签一份长约。如果小皇帝决定为某支球队效力，他们的人员名单将面目全非，也许他正在成为史上最自由的球员。”

　　没有哪支球队有勇气拒绝尚未衰落的詹姆斯，他只需抛一个媚眼，骑士老板丹·吉尔伯特便第一时间清空了薪金空间，虚席以待，完全不在乎4年前被这个家伙伤害。为了避免尴尬，他撤掉了那篇著名的征讨檄文，两人见面时已经一笑泯恩仇。吉尔伯特说：“欢迎詹姆斯回家，我为骑士球迷和俄亥俄人民感到兴奋，没有人比他们更需要一个胜利者。儿子问我，‘爸爸，这是否意味着我能再次穿上勒布朗的球衣？’我回答他，‘是的！’”骑士球迷能做的只有哄抢球票，让过去压箱底或烧烂的23号球衣重见天日，然后簇拥在速贷中心，聆听播报员熟悉的吼声：“勒布朗·詹姆斯，来自俄亥俄州阿克伦市，圣文森特·圣玛丽高中！”

　　詹姆斯主导了国王归来的大戏，同时给自己留了退路。他与骑士签订了两年4210万的合同，第二年为球员选项，这意味着小皇帝在明年夏天仍然掌握着主动权，可以继续留在家里，也可以离家出走，重新寻找“被需要”的感觉。

　　时过境迁

　　离开两年后，阿龙·阿弗拉罗重回掘金，丹佛球迷开玩笑称不知道这位旧将还能不能适应高原气候。完成回收计划后掘金总经理科伦克清了清嗓子：“这是一个全新的阿弗拉罗，拥有更丰富的经验，他一直不断提升自己，飞速成长，他在奥兰多的表现让我感到自豪。”科伦克的语气好像阿弗拉罗是他安插在奥兰多的卧底，两年后破案归来。阿弗拉罗觉得自己从未离开丹佛，因为管理层始终密切注视着他。“我感到很兴奋，”阿弗拉罗说，“整个职业生涯我的关键词是继续成熟，而丹佛是第一个给予我成长机会的地方。”

　　丹佛对阿弗拉罗的关注也许是出于悔恨，他们或许没有料到被自己放弃的鸡肋侧翼在奥兰多发生了蜕变。乔治·卡尔执掌教鞭时安东尼和比卢普斯掌控一切，阿弗拉罗只是一个防守型工兵，无法完全融入球队的进攻体系，然而在魔术他摇身一变成为球队头号攻击手。

　　“我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阿弗拉罗说，“下赛季我会身穿10号球衣，但这并不是重点所在，我回来是要证明自己的得分能力，三年前的失败不会再次上演。”与两年前相比，掘金与阿弗拉罗的供需关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回家的温馨剧情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更重要的是丹佛用700万的价码获得了一个场均18分的侧翼球员，实在太划算了。

　　阿弗拉罗重回故地之时，库班也开始回收冠军版图的残骸，当年让达拉斯硬起来的内线脊梁泰森·钱德勒回来了。“他帮助我们夺冠，我们之间的化学反应毋庸置疑，”诺维茨基说，“他的回归自然让我感到兴奋。”当年钱德勒负气出走，他无法理解自己作为夺冠功臣居然无法换来一份续约合同，加盟纽约后他公开表示库班的小气毁掉了小牛的卫冕梦想。

　　新版劳资条款给库班戴上了镣铐，他无法像以前一样肆意挥舞支票本，缴税成本的大幅上升让他望而却步。他承认如果延续老版条款会毫不犹豫地保留冠军阵容，除了狠心送走钱德勒之外，只能感慨老板的苦衷球员永远不懂。

　　ESPN驻达拉斯记者蒂姆·麦克马洪认为库班此举不是为了弥补当年的错误，因为目前小牛的薪金状况与2011年相比截然不同，诺维茨基承诺降薪留队，不再是联盟最高薪的球员之一。如果当初留下钱德勒，小牛如今也不会拥有如此灵活的薪金空间，管理层只是做了最符合球队利益的决定，而不是为了弥补当年所谓的错误。

　　被问及重新签回夺冠功臣的意义时，库班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首先我不会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即使你们有这个想法，我也不会认账。让我们回到现实，现在钱德勒回到达拉斯，整个团队具有很强的活力和竞争力，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重回巅峰。这个夏天我们还有很多后续工作，希望泰森和我能融洽相处。”对库班而言这是一个既现实又带有人情的决定，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钱德勒方面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库班的口头禅是“不后悔”，火箭总经理莫雷则满世界寻找后悔药，休赛期在自由球员市场一无所获，却迎回了旧将阿里扎。2010年迫于薪金压力，火箭将阿里扎送至黄蜂，这被他视作职业生涯最难接受的一次交易。值得一提的是，得到阿里扎之前，莫雷曾飞赴多伦多招募旧将洛里。两年前小钢炮离开火箭，将帅不和是其出走的重要原因，然而坊间质疑的是为什么只要了一个苹果外加一个鸡蛋（加里·弗伯斯和一个首轮选秀权）就送走一个好球员？本次没有成功的招募计划，莫雷究竟是打了自己的脸，还是扇了麦克海尔一个耳光？

　　这不是火箭第一次实施回收计划，林书豪上演纽约逆袭之前曾是休斯敦的过客，莫雷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林书豪在情人节投中那个制胜三分后，火箭老板亚特兰大拨通了莫雷的电话，质问为什么让这样的球员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莫雷自嘲：“他差点杀了我，人们总是指出我们犯的错误，但是取得进步最好的方式是扪心自问，我们下次怎样可以做得更好。”

　　莫雷的每一笔交易都有很强的针对性，或合理避税，或腾出薪金空间，然而将球员视作资产却显得太过冷酷。事实上重新签下林书豪和阿里扎，莫雷并不在意之前是否在火箭效力过，而更关心是否符合目前球队的需要，能否提供即战力。如此务实的运作风格下，不久的将来莫雷还会回收旧将，某种程度上阿里扎们不是回家，而是回到老东家。

　　与以上几位相比，史蒂芬·布莱克更有回家的感觉，因为在波特兰他依然还有自己的房子，拎包即可入住。在此之前，布莱克两度被开拓者交易，2006年他被交换到雄鹿，2010年又被送到快船，这是他第三次为开拓者效力。布莱克道出了回家的真谛：“这就是篮球生意的一部分，球队就是这么运营的，所以我没有太多个人情绪，这也是我能回来的原因。这里早已物是人非，但只要你还有价值，就永远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第二春与夕阳红

　　在回家这个问题上球员们五味杂陈，因为不少人离去就是因为与球队闹得不甚愉快，只是绝大多数球员没有选择工作背景的权利，回家属于被动接受，然而不少幸运儿在老东家迎来了第二春。

　　1996年因与队友吉姆·杰克逊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基德离开了小牛，2008年重返达拉斯时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回忆往事：“其实当时3J组合效果不佳，但我们也奉献了很多精彩镜头，如今能重返小牛再好不过了。”基德回到达拉斯的生活充满坎坷，媒体批评小牛为了一个年迈的控卫放弃太多，2008年首轮基德面对克里斯·保罗束手无策，而哈里斯在篮网变成了全明星，讽刺接踵而至。

　　小牛连续三年无法闯过第二轮，基德几乎被新一代控卫埋葬，然而他无疑是幸运的。2010-2011赛季库班策动了接手小牛后最靠谱的内线交易，德克始终坚挺，板凳匪徒和三分射手一应俱全，错防侧翼则让基德摆脱了年轻控卫的梦魇，回到小牛的第四年他终于找准了角色定位，成为史上最年长的冠军控卫。捧杯之时基德仍然怀疑身处梦境：“发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最后终于跨过了马拉松的终点，同时这里也是起点，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费舍尔在自传里写道：“如果不是因为塔图姆的病症，我本来可以轻松愉快地在盐湖城完成自己的职业生涯。”是的，老鱼回到湖人无关紫金情结，仅仅是为了女儿，即便如此洛杉矶球迷依然欢呼雀跃，如果说老鱼的前任斯马什·帕克是货真价值的死神，总是带着湖人去死，那么费舍尔总是让对手生不如死。还记得2009年总决赛第四场对阵魔术的那两记追魂三分球吗？还记得2010年总决赛第三场让绿军目瞪口呆的单骑闯关吗？就在老鱼完成总决赛史上角色球员最伟大的第四节演出之后，洛杉矶时报专栏作家比尔·普拉斯科写下金句：“冠军并不是费舍尔做过什么，冠军就是他本身。”费舍尔重回湖人的意义不仅在于拿到第五冠，也一举奠定了自己史上最伟大角色球员的地位。

　　对任何一支球队而言，移植控卫都有不小的风险，但2004年太阳的豪赌物超所值，人生如戏，当年放弃的菜鸟控卫最终成了球队的救世主。德安东尼的体系与老尼尔森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太阳寄予了纳什无与伦比的核心地位，而在达拉斯他只不过是三号人物。太阳将帅珠联璧合，21世纪最壮丽的进攻序幕就此拉开，纳什在菲尼克斯的惊人升级让老尼尔森黯然神伤，放走当家控卫也许是库班最后悔的决定之一。无缘总决赛略显遗憾，但从新秀时的路人甲变成球队的图腾级人物，从普通的全明星到蝉联MVP，纳什的二进宫经历已经足够传奇。

　　对球队具有重大意义的老将而言，回归后能否贡献剩余价值并不重要，落叶归根的意义可以秒杀一切。2003-2004赛季，皮蓬重新披上了公牛的红色战袍，总经理帕克森如此解释这笔价值五百万的花销：“抛开其他不谈，我想让哥们开心，他仍然具备领袖气质。”38岁的皮蓬无法与同年龄段的乔丹相提并论，场均只有5.9分入账，然而职业生涯以芝加哥为起点，在芝加哥结束，堪称圆满。

　　获得相同待遇的还有阿伦·艾弗森，职业生涯暮年几乎被整个世界抛弃，也只有76人愿意无条件奉上先发位置，因为他是费城的孩子，至于场上表现如何，76人的球迷并不关心。“退役其实对我是个最好的选择。”艾弗森说，“我想费城是唯一能够让我选择复出的球队，在这里打球，我感觉才是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当年本·华莱士为钱离开，随后又弃钱回归，底特律没法不欢迎他们的英雄。活塞官网推出调查：大本重回奥本山首秀时您的反应是什么？81%的活塞球迷选择了欢呼。出走的擎天柱终于回到了塞伯坦：“对于35岁的本华莱士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我在这里曾有美好的时光，是回家的时候了。”

　　大本失去了3号战袍，也失去主宰球队命运的能力，但在最后的时光里他显得温馨又从容。2012年4月26日，本·华莱士最后一次代表活塞出战，拿下赛季最高的12个篮板，在第三节下场，然而在底特律球迷“我们要大本”的欢呼中他再次返场，接受球迷最后的朝拜。赛后大本情不自已：“如果他们需要，我依然义无反顾。”

　　回家养老是功臣的专利，只有为球队立下汗马功劳，才有资格与支持自己的铁杆球迷一同度过职业生涯的暮年，这样的剧情让NBA这个将生意时刻挂在嘴边的商业联盟多了一点人情味，也让更多老将对回家充满期待。

　　文 武子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