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洋场的缠绵旧梦已然远去,世博会是一个世纪新梦的开场白。眩目的世博园则向世界昭示:这是一个新上海
文|贾葭
《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有一次在上海崇明岛看到生态农业园区,还以为上海要建成中国第一个生态都市。他认为崇明如果代表全新的发展模式,将是中国的机遇。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判断不那么准确这位享有盛名的专栏作家,其实很难在走马观花的参观中,真正了解上海,以及中国。
黄浦江边的摩天大厦与曲折迂回的老弄堂,其实是两个上海。世博园旁边的卢浦大桥将浦东与浦西相连,从某种意义上完成了上海的过去与现在之间的连结。一边是十里洋场的缠绵旧梦,一边是全球大都市及金融中心的崭新轮廓。世博会,则无疑是这种世纪新梦的开场白。炫目而庞大的园区建筑,向每一个来客明白无误地昭示,这是一个新的上海。
回溯上海之历史,须远溯至北宋时期之青龙镇。这个令米芾和梅尧臣为之倾倒的繁华小镇,当年樯桅林立,系最早之贸易港口。然而吴淞江在12世纪的南摆,使得海船无法上溯行至青龙镇,只能就近泊于上海镇(今黄浦区小东门),遂开始上海之城建史。19世纪初,大运河衰落,北贡之粮船改行海路,遂成就近世之上海。
在此后的100多年里,上海渐成为东方世界最为西化的城市。现在我们知道,上海这座城市的性格,与租界有相当之关系。上世纪30年代长期驻沪的日本同盟通讯社上海分社社长松本重治,曾著有《上海时代》一书,他眼中的上海,是个提前步入现代的中国都市。他说,在公共租界里,至少在表面已实行着现代的都市行政方式,数百万中国人受其荫泽。
40年代收回租界权之后,西式的现代行政思维依然影响着主政者,也让这座城市形成中国最为典型最为发达的市民社会。人们严守人我之界,理性适应外部环境,恪守着大家公认的生活原则。后来虽然经过数次冲击,但今天仍可隐约感觉到此种城市性格。这已是上海最为重要的文化因子,潜移默化地塑造着新旧移民,也在过去纷乱的红色工业年代里,维系着这座城市的根基。
某种角度说,上海近20年的高速发展,其目的是再次构建一个中产阶级为主的社会组成模式。姑且不论其效果如何,但至少在表面上,这个城市完成了一次现代化转型。以上世纪90年代的浦东金融中心建设为旨归,上海试图让外界忘记她作为租界的荣耀与屈辱,从而在全球化背景下,抛弃十里洋场的旧梦,开启一个新的上海时代。或许主政者认为,开埠170年以来,今日才是上海最为荣耀的时刻。
此背景下之世博会,亦被赋予别样意义。探究世博会本源,乃是展示人类文明之大成,以促成世界文明共同之进步。作为一个后发国家,中国在工业化之进程中,晚于世界多年。吾人时常言之,四大发明之外,中国对世界文明之贡献到底为何?世博会之最大作用,乃是使得我们反观自身之文明成果。
自世博园区试运营以来,已发现若干亟待注意之事。只不过,这些会被认为是细枝末节,更大的目标则是会期之安全及形象之保全。这种目的较之世博会之精神,已现其凿枘之处。本届世博会象征以“人”字为主体,或可说明一二。人,才是城市的主体。
我们应该反思此种偏差之成因,从过往的教训中吸取经验。中国百年强国之梦,在本世纪初以中国模式达成,奥运会和世博会均成为其展示实力的时刻。
这个时代的上海,城市的现代化可以加速前行,甚至自信心亦可藉着膨胀而满足,而后应该更加重视社会的现代化及市民社会的再次构建。唯其如此,大幕开启之后,我们或许该回头重温上海滩的那一段旧梦,那里面早已写满当年的答案。上海的世纪新梦,必将摒弃某种难以自圆其说的模式,而脱胎于上一个上海时代。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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