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恐怖活动态势及面临的反恐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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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4-10-16 12:45
自从2013年9月肯尼亚首都内罗毕西门购物中心发生严重恐怖袭击以来,非洲大陆暴恐活动持续猖獗,暴恐大案高发频发。2014年2月12日,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总统府发生汽车炸弹袭击,造成14人死亡。4月14日,尼日利亚东北部一所寄宿学校遭到“博科圣地”突袭,近300名女生被绑架,引起国际社会一片哗然。6月15日,肯尼亚姆佩凯托尼遭索马里“青年党”袭击,造成至少49人死亡。非洲多国乱局引发的暴恐并发症持续发酵,尼日利亚、马里等国纷纷加强反恐力度,美欧等国也借反恐之名加强在非洲的军事部署,但当前非洲反恐行动存在明显缺陷,恐怖活动在短期内或将进一步恶化。
当前非洲恐怖活动的特点
非洲三大恐怖组织--“基地”组织“北非分支”、尼日利亚“博科圣地”、索马里“青年党”--威胁不减,实力趋升。“北非分支”在马里的扩张虽然遭到阻击,但其活动范围不断向利比亚、突尼斯、毛里塔尼亚等国扩张;“博科圣地”与尼日利亚政府军持续激烈交锋,开始加大在该国政治经济重心的袭击活动;“青年党”仍然控制着索马里南部大部分农村地区,加速重组力量,蓄势反扑。同时,新生恐怖组织不断在非洲大陆滋生蔓延。
第一,恐怖势力与黑社会团伙合流共生。根据联合国毒品和犯罪办公室2013年6月公布的《2013年世界毒品报告》,非洲毒品走私问题日趋严重,每年大约有300吨可卡因进入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毒贩将来自非洲本地、拉美、中亚、南亚等地的毒品贩运到美欧,马里、尼日利亚、毛里塔尼亚等国是毒品走私的重要通道。“北非分支”等活跃在上述国家并与毒贩相互勾结,通过提供保护和对地理情况的了解,收取大量“过路费”和“保护费”,毒贩通过“北非分支”控制区向欧洲走私毒品时需要支付5万美元“过路费”。同时,该组织还与毒贩互通有无,从后者手中购得汽车、药物和电子设备等物资。[1]而一度控制马里北部的“北非分支”下属“西非圣战统一运动”的“后台老板”就是当地“黑老大”。“青年党”等也介入海盗活动从中牟利。2013年11月3日,世界银行、联合国和国际刑警组织联合发布的报告称,2005-2012年,非洲之角海盗勒索的赎金高达4.13亿美元,部分资金流向恐怖组织手中。此外,越来越多的非洲恐怖组织正通过实施绑架人质索要赎金来筹措资金。
第二,力所能及地提供各种社会服务,争夺民心。“阿拉伯之春”催生了新一代“萨拉菲圣战”运动,埃及、利比亚、突尼斯等国出现的“伊斯兰教法支持者”是这一运动的主要代表势力,它们有别于传统的恐怖组织,认为“恐怖袭击只能削弱敌人并取得短暂的胜利,宣教等活动则可以更好地扩大自身影响力,为未来建立实施伊斯兰教法统治的国家打下坚实基础”。本着这一理念,它们在不放弃搞恐怖袭击的同时,着力通过慈善手段宣传极端思想并笼络人心。藏匿在阿尔及利亚的“北非分支”头目德罗克戴尔也致信该组织在马里的军事指挥官,要求不要急于推行严苛的伊斯兰教法统治,避免引起基层民众的不满和反对,要“着眼长远,赢取民众的信任,并借机在他们的心中种下圣战的种子”。当前,该组织在马里的活动区内,向民众提供医疗、交通等社会服务,以此扩大支持基础。
第三,加大对“软目标”的袭击力度。非洲恐怖组织过去袭击目标更多针对的是安全力量和政府设施,但近来针对学校、车站、商场、交通工具等“软目标”的袭击明显增多,这类目标具有人群密集、安全防范难度大等特点,袭击往往造成重大人员死伤和严重的社会恐慌,并对当事国政府造成较大的压力。在埃及,2014年2月16日,新生恐怖组织“耶路撒冷支持者”在西奈半岛对一辆旅游大巴发动自杀式炸弹袭击,造成包括3名韩国游客在内的4人死亡,这是近年来埃及发生的首起针对旅游大巴的袭击。2013年12月26日,开罗一辆公交车发生炸弹袭击,造成多人受伤。在尼日利亚,2014年4月14日,首都阿布贾一汽车客运总站遭遇“博科圣地”的炸弹袭击,造成72人死亡、164人受伤。事实上,自2013年5月尼日利亚政府军在该国东北部开启完全按照“战争模式”进行剿恐行动以来,“博科圣地”制造了一系列针对平民的重大恐怖袭击。2013年9月17日和19日,该组织先后在迈杜古里拦截车辆并枪杀乘客近160人;9月29日,又闯入一所大学宿舍,枪杀50名正在熟睡的大学生。2014年4月13日,“博科圣地”在尼日利亚东北部发动袭击造成68名平民死亡。据统计,2014年第一季度,因“博科圣地”恐怖活动而死亡的平民超过1500人。随着非洲多国加大对恐怖势力的军事围剿行动,“软目标”面临的报复性袭击恐将进一步增多。
非洲沦为国际暴恐策源地
非洲暴恐形势引发国际社会高度担忧,联合国安理会发布声明表示,非洲可能沦为国际暴恐势力滋生地和向世界各地发动大规模恐怖袭击的跳板。美国《大西洋月刊》也载文称,非洲已经成为恐怖分子的新训练场。随着“青年党”等恐怖势力日趋走上国际化暴恐路线,非洲恐怖组织不仅对非洲大陆构成严峻安全威胁,还对外国在非洲利益以及域外国家构成威胁。
第一,暴恐势力走上国际“圣战”路线。在索马里,“青年党”国际暴恐威胁抬头,“青年党”不再将目标仅限于索马里境内,其现任头目谢赫·阿布迪·戈登(ShaykhAbdiGodane)极力主张搞国际暴恐活动,排挤组织内的本土“圣战”派,认为青年党的圣战行动是以“基地”组织为首的全球“圣战”的重要组成部分。2013年6月以来,戈登除掉本土派多名重要成员,主张国际“圣战”的国际派对“青年党”的控制强化。同时,“青年党”加强对美欧的煽动宣传,外国支持者纷纷投奔入伙。“青年党”通过网络电子杂志、新社交网络和“圣战”论坛等平台向西方穆斯林传播极端思想,蛊惑追随者在美欧发动“独狼”恐怖袭击,鼓动支持者赴海外搞“圣战”。[2]越来越多的有西方背景的穆斯林出现在索马里战场上。美国情报官员担忧,虽然“青年党”尚未在美国本土策动过恐怖袭击,但其招募的美国人可能返回美国发动“圣战”。[3]
在尼日利亚,“博科圣地”公开拥护国际“圣战”运动。2012年11月,“博科圣地”发表了一份长达39分钟的视频,表示支持“基地”组织,要在阿富汗、巴基斯坦、也门和车臣等地搞全球“圣战”。[4]2014年5月,尼日利亚总统指认该组织是“基地”组织在西非的分支。“博科圣地”国际化暴恐苗头引起西方国家高度担忧,2013年11月13日,美国将“博科圣地”及其分支“安萨鲁”列入外国恐怖分子名单。
在北非地区,2013年以来,“北非分支”策动多起针对西方国家在非洲目标的袭击活动。2013年1月,法国向马里派遣地面部队协助马里反恐后,“北非分支”多次威胁“任何参加马里战争的国家都将遭到报复”。2013年3月10日,杀害法国人菲利普·韦尔东;4月23日,法国驻利比亚大使馆外发生汽车炸弹爆炸事件,两名保安受伤;11月2日,法国国际广播电台的两名记者在马里北部被“北非分支”绑架并杀害。2014年2月8日,“北非分支”的下属机构“西非圣战统一运动”在马里北部绑架4名国际红十字会工作人员;4月24日,该组织杀害一名法国人质。
第二,“基地”组织加紧在非洲布局,欲以非洲为跳板袭击美欧。“基地”组织头目扎瓦希里在南亚重建核心的努力失败,但仍未放弃袭击美欧的夙愿,其看好非洲的暴恐活动前景,不断加快向北非和萨赫勒地区扩展,欲以此为跳板袭击美欧,实现全球“圣战”的目标。为此,扎瓦希里推出三大举措:一是把埃及列为重要的暴恐突破口,任命曾担任本·拉登私人医生的马瓦菲统筹西奈半岛事宜,令其组建秘密核心网络,为进一步向北非及萨赫勒地区渗透做好前期准备。二是任命深受其信赖的“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头目纳西尔·瓦赫希为“基地”组织二把手,赋予其督导“基地”组织各分支尤其是“北非分支”和“青年党”的权力,统筹规划针对西方目标的袭击活动。三是加强与“青年党”和“北非分支”的直接联系,扎瓦希里通过书信和信使与“北非分支”等进行联系,近期发布的公开声明表明双方的联动在增强,此举意在在南亚“基地”组织核心日趋衰微之际控制分支可能出现的“离心”倾向,鞭策它们继续策划针对西方的袭击。
第三,广泛参与中东“圣战”运动,成暴恐输出源头。北非“圣战”分子长期积极奔赴境外参加“圣战”,2003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后,阿尔及利亚、利比亚等国极端分子大量潜入伊拉克,成为当地外籍“圣战”势力的主体力量,对驻伊美军和伊拉克政府军构成了重要的威胁。伊战结束后,这波人重回原籍国成为当地暴恐活动的骨干力量。当前,叙利亚乱局日趋演变为逊尼派与阿拉维派间的教派战争,在极端宗教人士的大肆煽动下,数千名来自突尼斯、利比亚等非洲国家的“圣战”分子奔赴叙利亚参与反抗巴沙尔·阿萨德政权的战争。突尼斯部分被极端宗教势力控制的清真寺甚至鼓动妇女前往叙利亚搞“性圣战”。
非洲反恐面临的困境
非洲多国乱局为地区暴恐势力进一步发展创造了有利时机,暴恐势力趁利比亚、突尼斯、埃及等国出现的“权力真空”大肆扩张新建活动基地,非洲已经成为国际暴恐新中心。2014年6月23日,非盟警告称,战乱和恐怖主义正在威胁非洲的和平与安全,如果不加以制止,很多非洲国家近年来取得的社会经济进步将遭到逆转。面对日趋严峻的恐怖威胁,尼日利亚、肯尼亚等恐怖活动重灾国纷纷重拳出击,美欧等外部势力也借反恐之名加大军事介入非洲,但是当前反恐行动存在的缺陷正在使非洲陷入“越反越恐”的困境。
第一,反恐沦为政治斗争工具,未能凝聚共识形成合力。2013年7月,在埃及,2012年6月上台执政的穆斯林兄弟会政权倒台。2013年10月9日,埃及过渡政府即宣布禁止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的一切活动并没收其全部资产。2013年12月24日,又宣布穆斯林兄弟会为恐怖组织进行取缔和打击。2014年3月8日,沙特阿拉伯也发布声明,将埃及穆斯林兄弟会列入恐怖组织名单。在埃及的权力斗争中,这个源于埃及、影响力遍布中东乃至全球的穆斯林组织迅速由执政党沦为恐怖组织,目前已有一万多名成员被逮捕。在尼日利亚,反恐行动曝出虐囚、屠村等一系列重大丑闻。该国东北部的地方官员和意见领袖纷纷呼吁政府停止粗暴的反恐行动,2014年4月,该国最有影响力的伊斯兰团体也指责政府以反恐为手段残害穆斯林,称“穆斯林已经沦为处于危险中的群体”。随着尼日利亚2015年大选的临近,执政党和在野党之间围绕反恐问题的斗争仍在不断加剧。
第二,各谋私利,地区反恐合作效果不佳。在西非地区,尼日利亚与乍得、尼日尔、喀麦隆的边界地区边防力量非常薄弱,在尼日利亚强力围剿下,“博科圣地”转移到喀麦隆等邻国休养生息并建立新营地。虽然西非国家开始加强协调合作联合应对恐怖威胁,但是相关国家间存在的核心利益冲突使得反恐合作效果不彰。在围剿“青年党”行动中,非盟驻索马里特派团是最重要的反恐力量,特派团主要由肯尼亚、埃塞俄比亚等国出兵组成,其中4600余名肯尼亚国防军主导索马里南部朱巴兰地区的清剿行动。肯尼亚有意在与其接壤的索马里南部地区建立缓冲区,扶持艾哈迈德·马多贝(AhmedMadobe)领导的拉斯堪波尼武装(RasKamboni)自立为王,引发索马里政府不满。同时,自2007年起,厄立特里亚为对抗埃塞俄比亚开始同“青年党”合作。联合国调查报告表明,厄立特里亚为“青年党”提供武器、后勤物资和活动资金。
第三,美欧加大军事介入负面效应凸显。近年来,美欧明显加大了在非洲的军事反恐行动,西方的军事干预刺激了极端势力的发展。美国在非洲大肆兴建无人机基地并派遣地面部队协助打击非洲恐怖势力。一方面,面对对美国构成直接威胁的个人或组织,美国通过无人机或派出特种部队进行猎杀或抓捕。美国的无人机行动在索马里、也门等国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引发广泛民愤和反美情绪,导致更多人选择加入恐怖组织以报复美国军事行动造成的杀戮。另一方面,对于对美国不构成直接威胁的恐怖势力,美国则通过向相关国家提供援助等方式扩大自身利益范围,而不会真正重拳打击为他国“火中取栗”。此外,美国为了消除对其构成的威胁和维护私利,积极与非洲的独裁、腐败政权进行合作,破坏了当事国的民主、法治和人权,对于非洲的长期稳定发展产生消极影响。在马里,自法国2013年1月出兵以来,虽然迅速将“北非分支”等恐怖势力赶出了此前占领的地区,但该组织的势力并未受到大的折损,而是在山区安营扎寨伺机反扑,同时其活动触角伸向了更多国家,导致地区恐怖活动明显抬头。
[1] UK Foreign & Commonwealth Office, Traffickers and Terrorists: Drugs and Violent Jihadin Maliand the Wider Sahel, October 2013,p.6
[2] 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the Study of Radicalisation and Political Violence,“Lights, Camera, Jihad: Al-Shabaab‘s Western Media Strategy”, 2012.
[3] Katherine Zimmerman, AlQaeda’s African Surge Threatens the U.S., http://online.wsj.com/news/articles/SB10001424052702304213904579094961529497766.(上网时间:2014年9月18日)
[4]李希若:《尼日利亚恐怖组织博科圣地》,载《国际研究参考》,2014年第1期,第34页。
严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