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我心看世界

　　抄水表工与摄影师的另类结合

　　32岁的刘涛是合肥供水集团一名普通的抄表工人。他没有较高的学历，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像这样的背景在普通人眼里就该安安分分地抄水表，守着国企的铁饭碗安然度日。然而工作是机械而枯燥的，当其他抄表工人带着一天的疲惫骑着摩托车回家时，刘涛却默默地拿出了相机，来到了那条熟悉而陌生的老街。

　　像往常一样，刘涛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一只四处环视的鹰，搜寻着某些巧合背后尖锐的突破点。“街道边看似平常的生活，我总觉得一定藏有什么密码，因为错综复杂的环境往往能呈现出社会的本来面目，人们最原始的精神状态。”刘涛如是说。

　　看过刘涛作品的人一定会被他照片里独特的街头风格所吸引：你会惊讶那些荒诞的巧合；你会疑惑那些微小的反差；你会沉迷那些戏剧性的黑色幽默；你会深思那些背后的故事……

　　照片背后的故事

　　每一张意料之外的偶然都有一个情理之中的故事。刘涛说：“如果单单去记录的话就显得有些表象了，我想要挖掘出一些自己的东西。”于是，在刘涛的镜头里我们会看见：坐在不同推车上的老人与小孩在街角的一隅相遇了；在画着三个萌宠动物的玻璃门前，三个阿婆的神同步向右看齐；面带微笑的白色雕塑鼻子上的冰条；如沟壑般阡陌纵横的头……这些戏剧性的巧合似乎只会出现在刻意夸张的喜剧片里，然而刘涛将最本质的真实还原给了生活。

　　照片背后的故事

　　寒冬渐入，午夜十二点后的合肥步行街，只剩下泛黄的路灯在朔风中呵着冷气。然而，还有一个游荡在黑夜边缘的人，在执着寻找着那些遗留在冷风中的些许温暖。在长时间的独自行走中，刘涛这几年来已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独处街道的感觉。无论是街头还是巷尾，孤独感是始终伴随的，这从很多照片里不难看出：一个独自坐在服装店门口台阶上折着纸飞机的小男孩；一个抱着猫、头斜搭在售货店门口的女孩；一个面对着一片废墟的谢顶男人；一个趴在三轮车上孤独无依的收废品女人……不得不承认，习惯孤独的人是强大的，而能将孤独当成是一种回归自我的有效途径，不间断地打磨孤独且将其当作是灵魂的自由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超越自我了。

　　不知不觉，街拍生活已持续进行了四年。当谈及到目前为止印象最深刻的拍摄场景时，刘涛忍不住回忆起了第一次因拍照而被人追的惊慌场景。那是一个昏暗的夜里，刘涛像平常一样带着理光(Ricoh)GRD3去扫街，夜里的一切神秘地呼吸着，这时他发现了一个正在翻垃圾桶拾废品的人。一种难以遏制的吸引力让他情不自禁地走近了这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相机，生怕惊动他分毫。然而，敏感的拾荒者还是觉察到了刘涛的微小举动。他怒不可遏地朝刘涛奔来并大呼着：“别让我在报纸上看到，不然饶不了你！”手足无措的刘涛尚未反应过来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喝声震慑住了。紧接着就是被拾荒者一路撵着跑，直到后面再也听不到追赶者的脚步声，他才敢停下来。然而他镇静下来后想到，自己也不是去做贼，干嘛要跑呢？于是他又折回去找那个拾废品的人，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摄影师还特意去买了一份蛋卷。或许，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本没有想象中那么远，只是习惯自我保护才会对所有陌生的靠近面目狰狞。而当我们放下猜忌并真诚以待时，就会感受到来自世界满满的善意。此时，只需一句道歉，一份蛋卷。拾荒者感受到了刘涛并无恶意，于是他们开始了漫长的交谈……“街拍摄影常常可以感受到平时无法体会的感触”刘涛感慨万千地说。

　　摄影是用我的方式在解读生活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人一辈子都在高潮低潮中浮沉，唯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大部分人都已放弃挣扎，渐渐习惯了这种庸碌。生活的枯燥是在所难免的，我们在承受的同时也应该试图去探索一种实现自身价值的途径。而街道摄影就是刘涛实现自身价值的途径。“现在很多人因为需要养活自己和家庭，放弃了许多年轻时的梦。”听到刘涛说这句时，我顿然有点心酸。世事终难两全，很多时候，月亮和六便士我们只能择其一。年轻时的梦走过最狂妄的岁月后，日渐消散开去，后来想起时或会喟然一笑，毕竟太年轻了，才会许下如此沉重的愿望……刘涛在机械般重复的现实中也挣扎过、失望过、放弃过……当不被身边的朋友和同事理解时，当周围的声音都告诉你拍照毫无意义时……然而世上总有那么几个追梦的孩子，内心的声音总是环绕着他，直到他重新拿起相机。

　　生活告诉我们，只有坚持不懈的人，才有机会听到上帝的声音。四年的不间断拍摄、精选的两千多张作品终于让刘涛以摄影师的身份出现在了大众的视线里。当被问及到是怎么把握住那些有趣的镜头时，刘涛也毫无保留地说：“想象空间还是得看自己怎样理解了，有的摄影师去街拍是一种完全的发泄，那种影调呈现的风格非常强烈，特别是黑白。冷色调显得照片里的城市非常压抑，我想那就是他想表达的……我觉得画面越简单、越直接的越贴合心意，尽量有选择的去按下快门，当然有些事物往往也起着关键作用。总之我的照片都是带有选择性的拍照，不会随便去拍……拍摄照片就有想表达的一些东西，对于时代背景下的今天，对于城市街头巷尾生活的人，有自己的观点，照片留存了记忆，真实地传达了街景，却又是不真实的。因为那些毕竟是我看见的世界，是与现实不符合的另外一个世界……”

　　是的，每个摄影师的镜头下都是他们所看见的世界，都是他们想要向我们呈现的世界的一面，都是他们通过自己的方式向我们解读的生活。

　　一直拍下去

　　对于没有学过任何摄影相关知识的刘涛来说，照片得到大众的肯定无疑是最好的奖赏。“一个脑洞较大的摄影师”、“野生摄影师”等称赞随之而来。然而，在面对大家过多的称赞和注目的同时，刘涛也并未因此而自我膨胀，而是更加肯定了自己要在街拍这条道路上一直走下去：他要拍合肥这座城市的晴天雨天；他要拍行走在在这个城市里的人的喜怒哀乐；他要拍那些被忽略的故事；他要拍他心里的世界……

　　由于刘涛白天要抄水表，下班后要去街拍，所以我们的采访是晚上进行的。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刘涛幽默的性格特征也不时展露无遗。当被问到摄影中遇到的困难时，刘涛笑着说：“困难？大概就是下雨天没带伞，或者想去方便，结果找不到卫生间。”看来在摄影中“爱跟现实开玩笑”的他在现实生活中也很幽默随和。采访完已经十点多了，接下来刘涛还要处理照片，通常处理完就已经十二点左右了，但他并不觉得累，想来这样的生活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吧。

　　前行的路上困难重重，但所谓的困难并非一个门外汉涉足一个新领域的手足无措，也并非周围环境反对的声音，而是我们无法听到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了。刘涛的故事让我们见证了“一个抄水表工的逆袭”，而他的成功也正是因为坚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是的，梦想并非遥不可及，只要一直在坚持，我们就能离梦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撰文=陈蓉 图片=刘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