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次英雄的机会 记真人秀《骑行318》

　　2014年夏天，西藏卫视决定做一档户外骑行真人秀，以“骑行318”为主题记录骑行川藏的人和事。我和爱人赵硕作为总导演参与其中，和50多名剧组同仁开始了历时半年的摄制工作，有幸见证了每年数以万计的川藏骑行大军，以及他们如何从琐碎生活的泥沼中奋力一跃，做一回自己心中的英雄。

　　上路

　　318国道成都至拉萨段，也被称为川藏南线，是中国最美的景观大道。自东向西，穿行于西藏东部的高山峡谷地区，跨越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雅鲁藏布江和著名的念青唐古拉山脉、冈底斯山脉，四川境内的大渡河、雅砻江、二郎山、高尔寺山等。沿318国道从成都至拉萨全程2140公里，共需翻越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山2座，4000米以上的高山10座，平均每3天就要翻一座高山。

　　一路上景观千变万化：高山峡谷，一望无际的草原，雪山草甸，还有沿途的经幡、玛尼石、寺庙，充满了挑战和吸引。

　　经过紧张的骑士招募和人物筛选，我们从近5000名报名者中最终选定了7名骑士参与节目拍摄。他们分别来自北京、四川、广东、湖南等地，年龄从十几岁一直到六十多岁，既有破产的千万富翁、也有叛逆的留守儿童、有经验老道的户外玩家、也有毫无经验的冲动情侣。这么一个混搭的骑行团队和50人左右的摄制组就开始上路了。2140公里，预计40天，谁都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

　　出师不利

　　第一天的路程是成都至雅安，全长150公里，出发的时候所有人都兴奋过度，亲朋好友、各路媒体不停地拍照合影，好像英雄出征一样把成都武侯祠的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可这一来却耽误了出发时间，比预计的晚了1个多小时。

　　9月份的四川还是雨季，出城不久就开始下起了小雨，由于大家体能差异过大，有经验的骑士们冲不了几公里就要停下来等后面的队友，反复的走走停停对所有人都是一种消耗。最慢的小情侣侯彪和马雅婷拖慢了整个团队的进度，毫无经验的两个人也一路接受着各种基本骑行知识的补充，从胎压到骑行姿势，其他队员都一个个给他们指出来。第一天的路程虽然公里数很长，但是基本没有上坡，也都是路况良好的柏油路面，对于经常训练的骑行者来说并不是多大的困难，但由于大家体能经验差异过大，当晚到达吃饭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此时的小情侣已经狼狈不堪，尤其是只会骑车上下班的马雅婷已经累到连搭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饭店外雨越下越大，而此时距离目的地雅安还有30多公里。

　　按照大家的判断，当晚12点应该能到达雅安，饭后大家继续出发冒雨赶路，没多久情侣就与最快的杨小碧拉下了好几公里。就当前方的骑士们快要到达雅安的时候，17岁的刘港接到了情侣打来的电话，说车胎爆了，急需要他的帮助。刘港在单车行工作，修车技术过硬，是全队的技师。接到电话后他火速折返了5公里去帮情侣修车。

　　大雨中的四川山谷路段里一片漆黑，偶尔会闪过几盏车灯和大货车呜呜的低吼声。微弱的自行车灯在雨夜里晃晃悠悠地向着雅安前进。凌晨1点半，极度疲惫的队员才终于到达住宿地，早上出发时的英雄气概此时荡然无存，第一天的出师不利让人们开始担心，未知的路程里还要面临多少困难，此时距离目的地拉萨还有2000公里。

　　东达山

　　海拔5000米在很多报道中被称为“生命禁区”，虽然从实际情况看有很大的夸张成分，但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理来说，5000米确实是人类活动的极限。东达山海拔5008米，位于藏南左贡县境内，是川藏南线上的第一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山。

　　此时距离骑士们从成都出发已经有15天了，经历了二郎山的搓衣板路、海子山的暴风雪，也经历过争吵和极度疲劳下的互相协作。从骑士到剧组的每个人都已经对各种困难心怀坦然了，但是海拔5000米，却是从未遇到过的。65岁的骑士代松山爱说一句话“在高原别逞英雄，最好认为自己是个狗熊，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前走”。

　　当天的行程中有25公里的上坡，早上一出发所有骑士都或多或少出现状态不佳的情况，5000米的心理压力不同程度的表现在每个人的骑行状态上，只有海平面一半的含氧量导致每个人都呼吸困难，进而产生乏力、嗜睡、眩晕等症状。艰难骑行的同时，每个骑士心理都始终萦绕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选择：前进还是放弃。

　　长距离、长时间的骑行，体力很重要，毅力同样重要，而有时毅力的重要性会超过体力。骑士马军利和豹妹是当天状态最差的两个人，唯一可依赖的只有互相的鼓励。每次马军利意志薄弱想要放弃时，豹妹都在旁边给他打气。“今天我算是废了”“不能说这种话”。5个小时后，其他队员相继到达了山顶，此时的马军利和豹妹依然距离垭口还有8公里。

　　经过了艰难的调整，马军利已经慢慢找到了状态，可豹妹却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缺氧带来的头疼像一条冰棍直扎进她的脑干。一开始是缓慢的骑车、再后来是艰难的推车、再后来连推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人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可前方依然只有看不到头的路，丝毫没有垭口的影子。逐渐恢复状态的马军利从路边捡了一条废弃的自行车胎，绑在豹妹的车把上，另一头连接在自己的车架后，开始拖着豹妹一点点前进。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我和小马就是相依为命”豹妹在后来的采访中曾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最后的几公里漫长得可怕，通过摄像机记录下的素材里，两人的对话越来越少，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提示着他们高原反应正一步步加重。当最终到达垭口时，豹妹抱着马军利放声痛哭，她说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挑战自身极限的征服感是每个登上东达山的骑士们终身难以忘怀的，那一刻，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是英雄。那些平日里工作中的谨言慎行、淹没在城市人群中所丧失的存在感已经逐渐从骑士们身上消失。这一刻，他们成为了自己的英雄，哪怕只有一天。

　　此时的东达山距离拉萨还有1080公里，海拔4000米的高山还有4座，而最后一座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更是进入目的地拉萨前的最强挑战。但自从翻越了东达山，一股强大的意志便注入了每个骑士们的心中。

　　尾声

　　每个普通人都有或大或小的梦想，自行车的存在为一部分人提供了成为英雄的机会，如此简单的运动、成本不高的投入却可以载着人类去到几乎任何地方。一路的拍摄，我见到过老人、大学生、失恋的青年，甚至独臂的骑行者，他们都是城市中低头急行的普通人，在这条路上却充满活力和自信。你所需要的只是从自己枯燥的人生中拿出一段时间和远行的勇气。

　　文/郭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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