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替我固执地想念你

　　1.四十四中门口招流氓

　　那天之前，我觉得我肯定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去四十四中上学。学生多，老师死板，校园逼仄，处处惹人厌倦。而最讨厌四十四中的一件事情，是四十四中门口招流氓。

　　他们骑着颜色奇怪速度奇快的电动车忽然出现，在总是慢一步的老师和警察们赶到之前，勒索学生们的零用钱，不给就是几个人上来一顿胖揍，还威胁我们不许告诉爹妈。

　　我脸色白净，身材瘦小，所以每次都成为目标。进入四十四中以来，我妈每天给我的午餐钱零花钱就没在我的口袋里待牢过，为此，我每天回到家的时候都饿得眼冒绿光。

　　老师、警察不管吗？管呀。刚不是说了吗，他们总是来迟一步。

　　最快的一次，是派出所特派来长驻我们学校的，那个号称跑步第一帅气第一的片儿警叶骁，他在最后一个巴掌离开我的脸一秒钟之后，到达了。

　　但揍我的人是个翻墙加跑酷高手，两米的墙，几排高低不一的砖头，人家三下两下就跨越过去了，叶骁还在墙根下吹胡子——如果他有胡子的话。

　　司飞燕，幸好，你出现了。

　　2.黑衣系少女有翩若惊鸿的神韵

　　其实你早就出现了。只是你比较斯文内向，所以只是我眼中某个不喜欢说话的普通女生而已。连你的名字，都是值日收作业时看座位表才勉强记住。那时候我真没觉得你有多好看。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成为我的女英雄。

　　这天一大早，我又被一黄毛逼到了墙角。可今天我实在没钱，早上我妈起迟了，慌忙中把给钱这事儿给忘了。

　　“还不掏出来？还长志气了你！”一掌甩在我左脑袋上，没吃上早餐的我耳朵都有点嗡嗡。

　　“有力气打人没力气自己去挣钱？”一个女生，忽然出现在我们身后，黑T黑书包黑运动裤黑板鞋的黑色系少女，那张有点儿男气的短碎发下的脸，在夕照下有着细瓷一般的光芒。

　　我认出了你，我用眼神示意你快走，这些人惹不起。

　　你却又走近了两步，你的眼睛盯着黄毛，一字一句地再次问他：“你父母养你这么大，你靠欺负小孩子吃饭，不丢人吗？”

　　哦也，你问得好高大上！你问得好正能量！

　　可我还是欲哭无泪地小声劝你快走：“快走，快走吧。我没事。”

　　“你这小妞！”黄毛没有什么不打女生的概念，他转身手一横，就想给你一个耳光。我虽然知道自己拦不起，但还是伸出了我纤弱的手臂。

　　然后就在眨眼间，我看到黄毛躺在了地上，哼哼着，好一会儿也没爬起来。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黑衣系少女已经走远，朝阳的光辉里的背影瘦瘦高高，有翩若惊鸿的神韵。当天晚上我百度了“弱女孩如何才能一招之内放倒一个正常身高的成年男子”这个问题。

　　下面的回答大多都靠谱而相似的一个是：“必须是柔道呀。而且黑带以上。”

　　我感觉当时只有两行宽面条泪流过一张圆大脸的表情图片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我终于找着靠山了！

　　第二天，我带了一盒费列罗去感谢你的相救之恩。那盒费列罗当天中午就被黄毛和他的兄弟们拿走了——其实就算没被拿走我那天也送不出去，因为那天你请假了。

　　黄毛为表谢意，还给我留了一点伤痕，他把我摔在了地上，说让我感受感受。

　　但我忽然有了反抗的勇气。我从地上爬起来，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钱了！

　　勇敢的结果是惨痛的，我被摔断了一只手臂，住进了医院。

　　我妈哭着问我缘由，我说不小心从天桥上滚下去了。

　　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喊：别说呀，她可能会给你转学的，转了学可就见不着司飞燕了呀！

　　这声音一遍一遍地在我心里响着，渐渐响彻天际。

　　3．你谁啊你？

　　一周之后，我返校，终于再见到你。

　　我一早上都心神不宁，我想去问问你，为什么会请假呀，是不是生病了呀之类。

　　可直到午餐时间，我才撵上前去：“嗨，司飞燕，谢谢你那天救了我。这个送给你！”我用没受伤的手在书包里掏呀掏，坏了，今天没带感谢礼物呀。

　　我尴尬地看着你的脸，这时候我才发现你的眼睛很美，虽然是单眼皮，但竟然是眼尾天生微微扬起的单凤眼，你的短发也与别的女生有点儿不一样，别的女生都是樱桃小丸子头，你不是，你是短碎发，像个假小子，可又比假小子的头发要长一些。

　　你用你那双好看得不行的眼睛盯着我好半天，才问：“你谁呀你？”

　　这句话像一块巨大的天坠陨石，正中我的心脏，我觉得自己被压得粉碎，渣儿都不剩。

　　当然，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什么叫作心碎。

　　我很快为你找着了理由，在一个足有八十个人的普通班级里，像你这么帅气这么特别这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型女生，对我这种成绩不上不下、身高普通偏低、相貌也长得比较随意的男生毫无印象，也很正常呀，很正常。

　　“臭小子！那小妞呢？”

　　倒霉催的，我又被堵墙角了。我拿出了地下党被逼供的凛然：“我不知道呀。”

　　“啪！”一记耳光过来了。

　　“说！”

　　“我真不知道呀！”脑袋嗡嗡，我不会就这么被打傻了吧？

　　“啪啪！”两记耳光。

　　“你还讲起义气来了你！”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妈哎，好痛，都要哭了。

　　直到黄毛和他的伙伴终于收手，你都没有出现。

　　你又请假了。

　　4．我没救过你。快滚吧

　　说起来你也是个怪人，开学都快一年了，班上没有一个人是跟你熟的，还经常请假。

　　我借着交作业之机想向老师打听你家地址未果，决定跟踪你。

　　我怕你发现，不紧不慢，离你十米。

　　我成功地跟踪你，去了医院。原来你经常请假是因为你妈妈住院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我身上一分钱没有了，也没办法买什么探望的花。

　　好在书包里还有一盒费列罗，我跑过来咚咚咚地敲门，用的理由可信度极低：“阿姨你好，我是周一鸣，是司飞燕的同学。听说你病了，我们老师托我代表全班同学来探望你。”

　　全班同学一下就被我全代表了，感觉好神奇。

　　你妈妈很高兴，可你把我扯出病房：“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慌忙说我其实是想来感谢你那天的相救之恩的。

　　谢谢你呀，女侠。

　　你说我没救过你。快滚吧。

　　我想你一定救过很多像我这样胆小又没本事的男生，所以不记得我这一个了。

　　我开始每天都上学很早，在你的桌子抽屉里放很多东西，巧克力、果仁酥、芝士酪、发夹、卡片、笔记本、明信片，还有据说可以治疗你妈妈的病的小偏方。

　　准备那些东西的时候，我一厢情愿心潮澎湃春意荡漾情愫暗涌。

　　有天你来得特别早，一脸的疲惫与悲戚。当时我正往你的桌子里放一款班上女生最流行吃的微型樱桃蛋糕。你酷酷地走过来，冷着脸拿起那只蛋糕问：我抽屉里那些东西都是你放的？

　　我喜不自禁地点头承认，然后，那只蛋糕就糊在了我的脸上。

　　自己吃去吧。你说：再这么干小心我削你。

　　你怎么能这么帅气这么酷炫到没有朋友！

　　我在洗手池下洗我脸上的奶油的时候，看到你和叶骁正在图书馆那棵法桐树下说话。你低着头，像个伤心又惹人怜爱的小女孩，片儿警叶骁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却伸出手拍了拍你的肩膀，我觉得他在温柔地安慰你，而你在温柔地接受他的安慰。

　　场面好感人！

　　但是你是学生！早恋不被允许好吗？

　　我满脸水珠也许还带着没洗干净的奶油冲过去：“喂，你们干吗呢？”

　　我觉得自己好英勇，其实很傻帽，你看都没看我一眼，你对叶骁说：“我先走了。”

　　叶骁问我：“怎么了？”他的神情好得意。

　　我真想把脸上的奶油水甩他一脸。

　　5．你向北，我往南。

　　你妈妈去世了。

　　你和叶骁都请了一周假。据说叶骁还为你妈妈披麻戴孝扶了灵，听说他是你爸爸的义子。这个消息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儿。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买了一只做拥抱姿势的小熊，但没再敢放到你的桌子里。

　　我这不是胆小怕你削我，我这是听话。

　　你终于不再请假了。我发现你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上课都很认真，也很聪明，之前因为请假缺了那么多课，考试的时候成绩居然比我还好。

　　当然，这也是因为我比较菜。

　　每天放学的时候，我都跟在你的后面去地铁站，不紧不慢，十米开外。当然只是地铁站而已，进了地铁站，你向北，我往南。

　　你永远是黑衣系少女，黑衣系少女的背影高高瘦瘦走路带风真好看。

　　黄毛依然出现。只是他是个欺软怕硬的包，大概因为他顾忌你，偶尔某天我刚巧跟在你的身后走出地铁时，我的钱都没损失。

　　当然，没有偶遇上你的早晨，我损失得更多。我通常七点过五分到校，我想黄毛为了抢点儿钱一直坚持早起也是蛮拼的。

　　我妈终于知道了这件事，并且认定我直到初三个儿一点没长，是因为我的钱被抢了。她集结了一批有同样遭遇的家长，去校长办公室讨说法。

　　据说那天叶骁被他领导与校长双双严肃地批评了。

　　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放学后的寂静校园里，我偷听了你和叶骁的争执。“我早说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的声音正义凛然。

　　“他们读书不多，找工作很难。”叶骁耐心解释。

　　“那他们的钱被拿走了饭都吃不上就容易了？这是犯法的！”黑衣系少女你好正义！

　　“飞燕，你别这么说，爸曾经不也……”什么？这，这，黑衣系少女竟然是黑老大的女儿吗？

　　“别忘了爸让你考警校就是为了不让你跟他年轻时候一样！”

　　不愧是我喜欢的黑衣系正义少女啊！

　　6．你捡这么多废稿纸回来做什么？

　　我对于你的家庭背景了解得实在不深。

　　直到两天之后，黄毛与其他小流氓再次出现的时候，路上忽然开过来几辆霸气闪现的黑色路虎，车停下后，车上各下来几个彪形大汉，他们大手一伸，一只手就各自拎起一个小流氓：“长进了你们，都欺负起小学生来了！”

　　大哥，你们说得不对啊，我们是中学生了好吗？

　　路虎车里的大哥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那一次之后，四十四中的校门口恢复了宁静祥和，我口袋里的钱安安稳稳地一直待到了我放学回家。身为一个不思进取的二世祖，我决定把钱攒起来给我喜欢的黑衣系少女买点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

　　我对你的痴迷日胜一日，连你丢团废纸进垃圾筒的样子都觉得帅气无比。

　　我妈抱着我宝贝一样藏在床底的箱子问我：“你捡这么多废稿纸回来做什么？”

　　我恼羞成怒对她大发脾气：“我这么大了让我有点儿隐私吧！”

　　我妈也是个爱儿成痴的痴妈，她悄悄地拿着那些你写过的草稿纸去找了老师，然后，我早恋的事情就那样被她摊晒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初三这么关键搞这种事儿还得了？于是，我被语重心长电闪雷鸣地各种教育了。

　　叶骁也皱着眉来找我，他用一种不屑至极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了我一眼，说你死心吧。飞燕不喜欢你这类型的。

　　我脱口而出：“那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他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脸上忽然闪过一阵尴尬。从他脸上的尴尬里，对情敌的天生敏感让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竟然敢兄妹恋？”

　　叶骁慌张地摆着双手：“你别胡说！我有女朋友的！”

　　他不敢。但是，你敢。

　　我为了了解你喜欢什么，进了地铁站后，开始跟着你往北。然后我终于知道了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我，因为你的眼睛一直在注意的人都不是叶骁以外的其他人呀。

　　叶骁陪女朋友去看电影，你也买了一张票跟着去看。叶骁陪女友去游乐园，你也跟着去坐过山车。偶尔，你跟落了单，就坐在某个路边的马路丫子上发呆，你身后的霓虹灯繁花似锦，可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一句诗：我闭上眼睛，就是黑暗，永无天明。嗨，司飞燕，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吧？你每次坐在马路边上失落的样子，是以怎样的姿势烙在一个男孩的心上，让他直到多年以后想起你的侧影时，都长久地酸楚难忍心痛不已。

　　只可惜叶骁并不知道，他换女朋友跟衣服换季似的，一年四季不重样。

　　而不管他身边的女友是谁，跟在他身后的人始终是你。

　　7．你打定主意飞蛾扑火一心在南墙上撞死

　　高一那年，叶骁又换女友了。这一次，是我们高中部的一个英语老师，长得很漂亮。叶骁对她比对之前的任何一个都殷勤，为此，他甚至请调到了高中部的辖区派出所。

　　司飞燕，我说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女生，能不能不要那么执着不要那么死心眼，你那么聪明漂亮又是柔道黑带家里还有钱，你考个好大学，那里的优秀男生不是随便你挑吗？再不济你在我们学校挑也行呀。实在不行看我一眼也行呀，至少我对你绝对绝对的一心一意好吗？

　　可你从来没有记住过我的脸我的名字，你打定主意飞蛾扑火一心在南墙上撞死。

　　在没有人可以看见的角落里，你一定为叶骁哭过很多次吧？你那样高傲的、帅气得了不得的女孩儿，也会为求不可得越求越远不可及的人哭泣吗？

　　我不敢去想象太多当时你的心情，因为想多了心会闷闷的，痛得很。

　　司飞燕，我不怕你不喜欢我，我只怕你喜欢的人，并非良人。

　　我不知道你看叶骁整天等在校门外像个哈巴狗似的往那英语老师身边凑的时候你的心情如何，我反正是挺不爽的。

　　有天我决定去向英语老师揭穿叶骁的真面目，我正义凛然慷慨激昂地向英语老师说叶骁交过多少个女朋友有多么花心的时候，你来了。

　　你对英语老师一鞠躬，你说：老师对不起，这位同学心情不好违规喝酒喝醉了，我送他回家去。你把滴酒未沾的我一下掼在校门外的围墙上，你的姿势帅气得我都没想起来呼痛。

　　“你叫名字来着？算了，不管你叫什么吧，你再敢去说叶骁坏话试试！”你甩下这句话就走了。十七岁的你仍然是黑衣系少女，身姿风流范儿十足。

　　你走了很久，我才捂着被墙撞痛的肩膀喃喃地说了一句：我是周一鸣呀。

　　我们初中三年，高中一年的同班同学，我还经常不知廉耻地跟在你身后做你的影子，可你就是没记住我的名字。

　　高二，尽管叶骁坚持不懈地追了一年，英语老师还是没成为他的女友。

　　因为英语老师忽然出国了，去的是德国。教的是英语，却成了德国某著名大学的博士生。英语老师是多高大上的女孩子，像叶骁那种小流氓出身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做了个片儿警的花心男根本配不上好吗？

　　叶骁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你也跟着他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我也想跟着失魂落魄来着，可回头想想，我一直就在为你失魂落魄呀，算了，还是想点办法让你对我记忆深刻吧。

　　可我还没让你记住我的名字，叶骁竟突然辞职也自费去德国去了！

　　这不按牌路出牌真的好吗？就算有钱任性，一个花心男忽然来个不惜成本越洋追妻真的好吗？

　　叶骁走后，你的失魂落魄更严重了，上课几乎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走神，成绩也下滑得厉害。

　　我都急死了，我有天把一大堆课堂笔记高考资料往你桌子上一堆：“司飞燕，你再不学点啥高考就什么都考不上了。”

　　你用单凤眼斜我一眼：“你谁呀，谁说我要高考了？”

　　你不高考？难道你也要跟着去德国吗？

　　8．我触目所及皆雪白，完全没有你的痕迹四月毕业会考一结束，你竟然真的不再来学校了。我去你家别墅找你，你爸爸才知道你失踪了。你的护照也不见了。

　　你，竟然，真的跟着叶骁，也去了德国。

　　司飞燕，四月我们这正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德国还冻得都结冰呢，你去什么德国呀。

　　你走之后，杳无消息。

　　你爸急得把叶骁从德国叫回来了一次，可你还是音讯全无。

　　司飞燕，你去哪儿了？你是在刻意藏在你看得见叶骁却没人看得见你的什么地方吗？

　　我也很想跟着你的脚步去德国，可是德国虽然没有中国大，也不小。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在陌生的地方准确地找到你。

　　高考我考得比我的实际水平还差一点儿，勉强上了二本线，我妈说：“要不你去留学吧。”

　　好呀好呀。去德国去德国！

　　结果我去的是新西兰。人家德国严谨治学，连很一般的学校都不收我这种名为留学其实是花钱出国玩的二世祖。

　　新西兰到德国距离近一万九千公里，我硬是飞去了卢森堡一次。

　　那是2010年的冬天，德国暴雪，严寒。

　　我触目所及皆雪白，完全没有你的痕迹。就算有，我想，在雪融化之后，也会消失吧。我想我有可能再也见不着你了。

　　我在雪地里逛了一天，在走回酒店的路上，忽然蹲下去，呜呜呜号了几声，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哭，还是在笑。

　　没有眼泪。

　　9．你会不会环球旅行，会不会也来过新西兰？

　　回到新西兰后，我竟上进起来了。

　　每天跑步三个小时，请了一个老师学英语和德语，用心于可能以后并没有什么大用途的功课，还报了一个柔道班学柔道。

　　二十岁之后，我才忽然从一个瘦弱的少年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有天我妈在视频里眼泪哗哗的：我的儿子真的长大成人了。

　　别说我妈了，那一年我照镜子的时候，偶尔也会被镜子里那个健康高大的年轻男孩吓一跳。

　　司飞燕，你也一定认不出我来了吧？你会在德国的哪里呢？你会不会环球旅行，会不会也来过新西兰？

　　辗转听说英语老师终于被叶骁感动做了他的女友。

　　你一定又伤心了吧？你会在某一个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哭吗？

　　你是不是还留着短发，你是不是还热爱黑色，你是不是，仍一直悄悄地跟在他们的身后，直至疲惫不能再承受……

　　10．你说你去过了很多地方，你试图忘记一张脸

　　你出现在我的柔道课堂上，头发似乎稍长了一些，穿白色的柔道服，系在你腰间的缎带果然是黑色的。第一次见你穿白色，有些不习惯，但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我呆愣痴傻地站着，被同伴给了一个结实的过肩摔，我仰面躺在地上，看你的身姿你的下巴你的嘴唇你的鼻子你的眼你的眉，你居然还是从前的样子。如同很久以前一样，你认不出我。你用英文说大家好，我叫Rosa，请多指教。

　　我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我用中文说司飞燕司飞燕，我是周一鸣呀周一鸣。

　　你看了我一眼，你用中文说你好，周一鸣。我们以前认识吗？

　　失落像一只不肯死的幽灵，阴阴地爬到了我与你重逢的惊喜上：你不认得我。你似乎从不曾记得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病叫脸盲症。

　　很狗血是吧。

　　世界上那么多人认识我，可我喜欢的人却无法记住我的样子。

　　但你又不是完全的脸盲啊，你也能够只凭一张脸就认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叶骁。

　　你开朗了一些，大概是因为人在异乡，黄种人与白种人的区别明显的缘故，你终于勉强不用通过声音就能认出我。我们成了一起吃中餐的朋友。

　　有一天，我向你表白。

　　我说司飞燕。我喜欢你很多年，现在也还是。你说你正在进行环球旅行，你说你通过打工和做义工赚取旅费与食物。

　　你说你去过了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你试图忘记一张脸。

　　但是，你没有做到。

　　喂，司飞燕，这么固执真的好吗？像我这样一表人才深情不悔的大好青年不多了你要好好把握好吗？

　　可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说，好。司飞燕，祝福你。

　　11．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

　　当时我觉得自己潇洒毙了洒脱爆了简直就要帅气到没有朋友了。

　　我安慰自己说这个世界战争地震火灾飞机失事生生死死，我喜欢你这件事不过是很小很小的小事儿，没有回应，也不必太介怀。

　　只是司飞燕，我们在新西兰之后一别五年，后来我也去了很多地方，最后回了国。回国工作后，每个假期我都在远远近近的陌生国度游荡。我期望可以在某个地方与你不期而遇，然后我厚颜无耻地过去问一声：嗨，司飞燕，你好吗？

　　可是五年来，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我见过很多人，她们有你的黑T黑裤黑鞋黑衣系，有你的柔道黑带，有你的短发，有你的背影，有你的侧颜，有你的眉你的眼，只是，她们都不是你的脸。

　　我的记忆在替我固执地想念你。

　　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

　　我想，我很勇敢。

　　文/凌霜降 图/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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