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人参路

　　一 仙人

　　我站在桑梓树下，发呆。

　　这里也许曾有过一个亡魂。

　　我犹记得三年前，我在这里遇到他，他靠在树上喘着粗气，看我注视他，笑了起来，露出满嘴好看的白牙。

　　他说：“小姑娘，你看得见我？”

　　我疑惑：“为什么我该看不到你，你是仙人吗？”

　　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嗯。”

　　“如果仙人也吃人的话。”说完，他张嘴，一口吃掉了我。

　　是的，是一口。

　　作为一株人参精，被坏人吃掉长道行，是我早该就有的觉悟，只可惜我是野生的，没有亲戚告诉我，该怎么分辨好人坏人。

　　我以为我会被消化掉的时候，他又将我吐了出来，依旧是笑着，和蔼可亲的样子：“嗯，等再长大一点，我再来吃掉你好了。”

　　这样就有了约定。

　　我想被吃掉不是一件坏事，我躲在深山老林的时候，经常会偷偷溜到山脚下观察人类的生活，夜晚有灯光从墙缝里照出来，跟着传出来的，还有那些大人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

　　“不要哭，会被妖怪吃掉的。”

　　“吃掉之后会变成什么？”每次听完后，我总会想。

　　是变成修行的一分子，还是可以继续转世投胎？

　　我想，我不吃人，我想被人吃掉。

　　我想轮回，做个无聊的人参精好没有趣味，每天看看日出数数月亮，然后想象那些星星上边住着哪些仙人。

　　我开始等待那个会吃人的仙人，他是我漫漫人参生涯中的唯一趣味。

　　二 马脸

　　百年后我长大了一点，他又路过这里，又是靠在那棵桑梓树下，抬着头看天。

　　我走过去，问：“你是来吃我的吗？”

　　他看了看我，像是想了一会儿：“我为什么要吃你？”

　　“因为你说过，等我长大了，就过来。”

　　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嗤了一声：“你在这里等我，吃你？”我点头。

　　他想了想，看着我，还是张大了嘴，一口吞掉我。

　　我想我可以轮回了，在他牙口里转了一圈，又被吐了出来：“还不够，长大了再说吧。”

　　我在想能迅速长大的办法，于是我问他：“我该要有多大，才能让你满意呢？”

　　他看着我笑了笑，伸手凭空划出一面镜子，镜中映出一个影子，粉黛峨眉，广袖蝶衫，身姿清秀，我想了想，转身一变，化作了那个女子的样子。

　　“这样好了吗？”

　　他似乎愣住，收了水镜，向我走了过来。

　　他摸了摸我的脸，像是在怀念什么，随即笑道：“还不够，下次，下次我就会来，吃掉你。”

　　我点头，牢记这个约定。

　　我守在这座深山老林，一直等着那个人。他说这一次一定会吃掉我，我却想着，我终于可以轮回。

　　每一百年，我都能在桑梓树下见到他，每次他都要吃我，然后将我吐出来，好像只是做个样子，这叫我好生疑惑，于是我问他：“为什么每次从你嘴里出来，我都会感到很舒服？”

　　他笑：“因为我是仙人，对你吹一口仙气，你这样的小妖也能受益匪浅。”

　　我似懂非懂，我在想也许受他几口仙气能长大一些，于是百年又百年等待，可是这一次等了很久，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桑梓树叶落了又生了，绿了又黄了，他却再也没有出现。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却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他远远冲我走来，带了撕破阳光的阴影。

　　那是一个头上长了尖角的妖怪，我看了半天，发现认不出来，于是翻出记忆中的相似的动物：“马脸？”他无奈地一笑：“果然，就算是过了千年，你也依旧如过去一般。”

　　我问：“你认识我？”

　　他点头：“当然。”

　　“那你认识那个仙人吗？”

　　“仙人？”

　　“嗯，一身白衣，俊俏的公子。”

　　他傻眼：“为什么你认为他是仙人，而我就是妖怪？”

　　“因为你长得不像仙人啊。”我看着他头上幽幽的黑角。

　　他没再说话，只是看了看天：“他不会回来了，虽说他警告过我不准说出去，不过现在，我也不怕他的警告了。”然后看向我问，“你要听吗？”

　　三 魔王

　　他拿出一面镜子，镜中映出了过往。

　　相似的容颜，哭哭笑笑，都是那个人，与她的过往。

　　重重叠叠的幻境，一波一波淹没了她。

　　妖孽横行的时候，那个人人敬畏的魔王路过她的身边，小妖们嫌她挡道，揪起她就要扔掉，突然发现她很营养美味的样子，便将她呈给了那个魔王。

　　那个时候她也是天真茫然，问：“你是要吃我吗？”

　　旁人哄笑，她却十分认真：“我听人说，死后可以入轮回，你快点吃掉我吧。”

　　魔王好奇：“你想轮回成为什么？”

　　她歪了歪头：“不知道，但是不要再做人参精就好。”

　　“是怕被吃掉吗？”

　　“不是。”她摇了摇头，“我是野生的人参，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还是被吃掉的好。”

　　“这么想被吃掉，怎么还能活这么长？”小妖们嗤笑。

　　“因为你们是路过这里的，能看到我的第一拨人啊。”

　　他将她捏在手里左右看了看：“想让我吃你，还得长更大些。”

　　就这样，她跟在他身边，每天吃得饱饱的，晚上还有人给她暖床。

　　她看着身边的魔王，有些疑惑：“我已经长大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吃我呢？”

　　每到这时，他会说：“不，还不够，得更大些。”

　　更大些的时候，她被他抱在怀里，看着山下残虐的战争，鲜血四溢。

　　她问：“他们都说你是邪恶的魔，因为你会吃人吗？”他看着她笑：“我不吃人，我只吃你。”

　　仙界大军杀了过来，他却淡然地站在山顶，陪她放风筝。

　　他看着她认真地放着线，问道：“你不怕？”

　　她扯了扯手中线，没有回头：“迟早会被吃掉，反正有你在，我也用不着担心啊。”

　　他勾了勾唇，抓过纸鸢，抱住她踩在上边，往战场飞去。那是很惨烈的场景，她不敢看，他便拿手遮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兜兜转转百年过去，她百无聊赖地看着魔宫飘浮的水晶球，各色奇异的植物挥舞着藤蔓。她记得初来时，魔宫的生物认生，又或是觊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美味，无数枝叶宛如长蛇从四面八方卷过来，有的钩住她的脚，有的扯住她的衣服。

　　她正惊奇，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张开庞大的花瓣嘴向她吞了过来，下一秒，却被魔王一指弹回去，萎靡在地。

　　他说：“谁也不能动她。”

　　因为她是他的食物，魔物们感到害怕，都不敢来打她的主意。后来跟她熟了，会亲昵地蹭她的手，用绿油油的叶子抚摸她的脸，讨她的欢心。

　　每当那个时候，她便会微微笑，魔王见了也很是满意，会奖赏他们。他们便想，这个食物对于大王来说，当真重要。

　　百年过去，她对魔宫的一砖一瓦深记在心，等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等来她想要的结果，她有些不满：“你都养了我三百年了，什么时候才要吃掉我啊？”

　　他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等你好吃的时候。”

　　他带着她在魔界四处游历，赏遍名山大海，见过许多奇怪的妖魔，也搜罗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玩意，她兴致勃勃地摆弄着，看宫里边伺候她的小妖们无所事事，便也拉着他们一起。

　　他看着她难得的表情变化，不由得勾起唇。

　　他用三百年，淡化她的轮回意识，如今似乎真的对这三界有了兴趣，他自然高兴。

　　他转首对手下第一大将马脸道：“去妖界。”

　　四 马脸

　　马脸一爪拍飞前来抢食物的人，有些郁闷。

　　大王说想带那人参精出来走走，作为第一妖卫，他自然应该好好保护自家主子。

　　那五百年的人参精吃了十分滋补，大王养了她三百年，从小女孩养成冰清玉致的小姑娘，不知道大王为什么还不吃掉，反而要带着这浑身散发出滋补味道的美味食物四处晃荡，这下他真是任务繁重。

　　大王在前边游山玩水，他则带领妖众在后边不停善后。

　　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人参精，就如同他一点也不喜欢马脸这个破名字。

　　他是独角犀牛，第一次投靠大王时恰好碰到那人参精蹲在路上看花，正准备张嘴把她吃掉的时候，她转过头来，愣了愣，然后道：“你的马脸好奇怪。”

　　其实不能怪她，她在魔宫里边只见过马，根本认不出犀牛。

　　他当即恼羞成怒，原想一口吞掉她，现在倒想多咀嚼几口再吞，正准备伸出罪恶之爪时，魔王来了，将那人参精抱在身边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哦，马脸。”

　　于是今后，他只能叫马脸。

　　为此他手下那些小妖问他为何叫马脸的时候，他只能嘿嘿笑，然后说他跟鬼界的马面关系甚好，结拜为兄弟后，为了对称，他就叫了马脸。

　　小妖们恍然大悟，敬佩道：“不愧是马脸大人，不仅身手厉害，外交关系也如此出色。”

　　他只能有苦往肚里吞。

　　后来知道，这人参精是大王专用的食物，为此他战战兢兢了好久，毕竟，他也曾想吃掉她的。

　　跟大王抢食物，肯定会死得很惨——

　　就像是手中这条妖腿。

　　他咬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好，就丢给了跟在身后的小妖。

　　“马脸大人，大王究竟是要做什么？”小妖啃了啃战败者的妖腿。

　　马脸摸了摸下巴：“也许大王是手痒了，想向妖界宣战。”

　　随即想想不对，妖界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来这里，实在想不到是来干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来玩玩？

　　他抖了抖壮硕的身体，看着前面奇怪的场景。

　　大王拉着那个人参精的小手，任她好奇地左顾右盼。

　　唉，马脸叹息一声，食物而已，犯得着这么行不离手吗？

　　不过他相信，就算是食物，她也是世上最幸福的食物。

　　妖界之旅结束，大王又带着那只人参精去了人界。

　　马不停蹄的奔波劳累，终于能在人界松一口气，起码在这里不用担心妖力高强的同类，只是又有另一个意外，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嫩人类，让所有小妖都流着口水。

　　他们跟在后边，以马脸为首，极力遏制自己迫不及待的食欲。

　　“若是敢乱来，你们知道后果。”大王轻飘飘地飞来一个眼神，众妖垂首默默落泪，大王真是一点也不近妖情。

　　马脸闷闷不乐，跟在大王后头，百无聊赖地挠了挠头上的犀角。

　　“这些东西看上去好好玩。”那姑娘兴高采烈地捏着路边的小玩意，然后大王说：“你喜欢吗？”

　　小姑娘点头，大王便顺手从一个路过的大官人口袋里拿出几锭银子，付了账买下。

　　大王带她逛街。

　　大王带她看烟花。

　　大王带她游湖赏月。

　　大王带她逛窑子……

　　马脸的长脸垮了下去，这样下巴几乎都着了地，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跟进。

　　难得大王有情调，自然，他们也应该舍命陪大王。

　　于是幻化成为人的模样，大摇大摆进了妓院，看见大王被一众莺莺燕燕围住，马脸鼻孔哼出一道热气，就欲杀上去拯救大王，却见大王打了个手指，整个热闹的妓院立刻被人定住一般，全部都失了声音动作，大王就拉着那姑娘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等到大王失去踪影，马脸才动了动脖子，身边的人复活一般继续热闹，仿若刚才的意外不存在，马脸自然是知道原因。

　　只是他没敢跟上去看，就算是些少妖不宜的事……

　　他老脸微红，咳了几声。

　　事后，人参精满意地跟了大王回魔界，满脸兴奋的样子，与百年前初见时那个懵懂茫然没表情的模样差了千万里。

　　他摸了摸犀牛角，慢慢想，大王果真下了血本，不知道人参精满意了，吃起来味道是不是更好些。

　　五 魔王

　　仙界每过百年，便会发起一次对魔界的战争。以往每次，都会失败而去，只是这一次，仙界似乎严肃起来动了真格，浩荡的大军重重涌入魔界，一直杀到魔宫前。

　　小人参偏着头看，看见百年来陪着自己的朋友被天将毁灭，心里涌出阵阵酸涩，她不懂是什么，于是拉着身边的魔王道：“我不想看了，你带我走吧。”

　　他看着她，曾经茫然无知的小女孩，此刻已然亭亭玉立，却依旧澄澈。

　　他记得那个时候，初识天真如她，只是觉得好奇，奇怪这苍茫世间，竟有如此纯粹动人的小妖。那个时候，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却有那样讨人喜欢的懵懂，好似山涧清泉溪流，滑落心间，泛开点点涟漪。

　　他将她带在身边，像是一颗宝珠，为从来阴冷的魔宫散发光明。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拉过她的手，踩了一片桑梓叶腾空而去，马脸赶紧跟在后头一路保护，仙兵追赶而至，马脸便膨胀自己的犀牛角阻挡。

　　身后传来喊叫与哀号，小人参回头，就见素来陪着自己的食人花正被仙兵的长矛刺穿，它大大的花苞盛开怒放，露出里边脆弱的花芯。两条长长的触须拖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水渍，好似在流泪。

　　小人参想到了食人花在有虫子叮咬她的时候将那些坏虫子赶跑，又会在她百无聊赖时张开大嘴吐舌头让她开心，她突然很伤心，挣开魔王的手，就要往下跳过去，魔王便也跟着跳下去。

　　马脸无奈地拍着犀牛角，大王怎么这么在乎这人参精呢？

　　魔王往回走，却被一个银甲仙兵挡住去路。

　　那是仙庭的上将，此次讨伐，也是他一力推动的。

　　他一直很恨魔王，便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好好跟魔王打一架。

　　这一仗打得天昏地暗，绚烂的光芒擦出耀眼的火花，魔王与仙将在空中碰撞，击打出的气流，让人参精往后退了几步，是马脸赶紧过来搀扶住她。

　　人参精问：“他们谁能赢？”

　　马脸十分担忧：“这个仙将实力雄厚，大王不能全身而退。”

　　千年来大王从未受伤，现在伤重，会不会打击大王的信心呢？马脸撑着下巴，一脸忧容。

　　这个上将是千年来仙界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就修为深厚，魔王丝毫讨不了好，马脸将食人花救下后，便保护人参精躲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魔王与仙将两败俱伤，同时自空中落下。

　　那厢仙兵一拥而上赶着去救将军，这厢妖众团结一致，阻挠追赶过来的仙兵。两方人马纠缠在一起，于是马脸趁着机会，带了人参精和大王逃之夭夭。

　　六 愿景

　　一直逃到一棵桑梓树下。

　　大王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一直昏迷不醒，人参精在一边看着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他的脸很苍白，看上去很病重的样子，以后若他再也睁不开眼睛，就没有人拉着她的手，在冰天雪地里生出大火为她取暖了；就再也没有人带她去三界游遍山川江海，再也没有人会温柔地揉她的头发了。

　　她突然很想他醒过来，只是看一眼她，她也会很开心。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在她心里这么重要。

　　马脸对魔王的伤势急得团团转：“大王以往都是自行疗伤，可是现在，得要有仙药唤醒他的意识，可是仙药被仙庭控制了，该去哪里寻那滋补的药呢？”

　　马脸转来转去，人参精在一边看着，突然拉住了他。

　　五百年来，她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好好保护，期间有许多打她主意的坏妖怪，被魔王的威严压迫，从来没有人敢对她下手。可是她却一直想轮回，做个俗世普普通通的人。

　　这一次终于有了借口被吃掉，她却头一次这么悲伤，因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啊。

　　作为一株千年人参，只要她愿意，她的效用，能够凝神聚气颠覆生死，她自然是愿意的，所以化作原形往他嘴里钻，可是他却死也不肯开口。

　　已然陷入昏迷的他，察觉到她的力量，竟然睁开了眼，将手虚弱抬起：“我说过，等你最好吃的时候，我再开口，你现在味道还差得很。”

　　很少有人参能活她这么长，因为有这么一个坚实的靠山保护她，她一直没被吃掉，因而越长越稀奇，身上散发的香味整个魔域都能闻到。

　　她说：“没有你保护我，我迟早会被别人吃掉。”

　　她撇了撇嘴：“还不如被你吃呢。”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你怕吗？”

　　她说：“怕，你不在了，我会很怕。”

　　她说：“所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笑了笑，点头，将她含在嘴里。

　　整个身体化作晶莹，消散在那棵桑梓树下。

　　镜中的最后，是她在他牙口走了一遭，而后被他固执地吐了出来，在她昏倒在地的时候，他拿手触摸她的脸。

　　“你没有朋友，我为你创造朋友；你没有家人，我就做你的家人。你不会孤单，因为有我在。只要我在，你就可以无忧无虑、快快活活地成长。”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永远都是快快活活的，没有人欺负你，也没有人敢伤害你。”

　　七 轮回

　　影像破碎，那些记忆如同走马观花在我脑海里掠过。我站在那里，一如既往是等待的姿势，如今我却知道，我再也等不到那个人了。

　　马脸说，魔王伤重，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以修为封印了我的气味，一同封住的，还有我的记忆。可是魔王身体承受不住，一直在昏睡。我的所有记忆，停留在魔王遇见我的前一日。

　　如今在桑梓树下出现的，不过是残留在我身上的执念所形成的幻影。

　　如今我等不到他，只是因为，念力已随时间消散，若想再度重逢，只有我能办到。

　　我摸了摸手中的水镜，缓缓问道：“那要怎么做呢？”

　　马脸叹了口气：“大王仍在昏睡，能唤醒他的，只有你的气息。”

　　马脸说，只要我肯散尽修为，以千年功效催化，魔王自然能醒。他眠在这棵桑梓树下，醒时，自然也会在这里。

　　马脸说完后便离开，他走得很远。于是我抬起头看着天空，无数个这样碧空如洗的晴日，我都这样等待着他。原来这样的等待，素来便有缘由。

　　不过是因为那点滴间流露出的温暖，不过是因为百年来深植在心的情怀。

　　我闭上眼睛，感觉身体轻轻飘了起来，最后我笑了出来，因为我知道，我从来不曾后悔。

　　那个待我如同亲人般关爱的男子啊，你予我真情，我还你真情。

　　马脸再回头的时候，看见前方人参精身形消散，化作荧光点点，渗入了那棵桑梓树中。

　　白光闪过，青翠欲滴的桑梓树下，幻现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的身姿清俊，气质非常，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手按在树干之上，眸中思绪，久久不能宁静。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奇怪的，那棵桑梓树经历了千万年的岁月，一直不曾死去，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也不显老态。

　　在这里，一株小人参又长了起来。

　　文/扶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