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殡仪馆

  • 来源:小花阅读
  • 关键字:雾霾,葬礼,婚礼
  • 发布时间:2015-06-01 10:01

  雾霾。

  一个人影从混沌的路口走过来,再近些,可以看见女子漆黑的长发披肩,洁白的长裙似乎要融化在雾色里。

  一辆车子从她身畔驶过,后车窗滑下,一位男子伸头问道:“请问前面是哪里?”

  女子笑了笑,纤长苍白的手指指着前面:“安然殡仪馆。”

  车子里的人有点疑问:“来回好几遍,还是走不对。”女子的笑声在静谧的四处越发刺耳:“前面五十米左边小路就是,我在这儿一年了,还不知道?”话刚说完,车窗迅速地封上,轿车直直朝前方疾驶而去,她听见油门轰到底的声响。

  “小心前面——”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就已经听见隆隆的撞击声,可怜殡仪馆路口的歪脖树今年第四次被撞。

  难道她的措辞还不够婉转?

  都怪她,没事提什么在殡仪馆待一年这茬?对方肯定以为她在里面躺一年跑出去透气……

  赵佳童,S市大学主持播音专业大三学生,在校期间苦练基本功,业余时间在外兼职接活儿搞主持,她这家殡仪馆兼职葬礼主持已有一年,因她普通话标准,煽情功力足,每场下来不仅家属哭得撕心裂肺,就连不熟的来宾也忍不住落泪。最夸张的一回,角落的保洁阿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赵佳童非要预约,说等她死了之后也要主持成这个效果……

  赵佳童往来殡仪馆和学校之间,难免天晚才往回赶,有回路上遇上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她垂着黑漆漆的长发低头抬眼瞪着那人露出眼白,阴森森地说别挡我我要回家,吓得对方屁滚尿流地跑路了。

  往事不堪回首。

  她朝前面走过去,车子正撞在歪脖树上,机器盖子升起白色的烟雾,她轻轻走过去,在后车窗只露出一颗脑袋,好心地问:

  “左边就是安然殡仪馆,我能帮你们吗?”

  后座上的男子看了她一眼,失声喊了一声:“妈呀——”

  赵佳童扶额头痛:她这辈分长得也太快了。

  二

  都怪雾霾太重

  林诚之跟赵佳童的第一面真算不上愉快。

  那天他和家人去参加一个远房姑妈的葬礼,雾霾太重,路上来回几次都没找到入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个诡异的白衣少女,妈妈说别跟她说话,他却坚持要问一下,结果那女生一开口更加阴森了,爸爸本能地加速,在雾霾里撞上了一棵树,还好没受伤,正当他们惊魂未定时,后车窗忽然出现一颗人头——人头说话了!

  他承认自己不是个胆大的人,但在女生面前如此丢脸,真是第一次。

  姑妈的葬礼上,他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她还是一身素净的白裙,站在灵堂正中颇有点仙女气息,他自己都在疑惑之前到底怕她什么呢?

  可能在那阴霾的、能见度不过100米的阴森小径上,就算是九天玄女也会变得像九尾狐妖吧!

  她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主持词一字一句戳中了他的内心,虽然他跟姑妈从小到大没见过几面,但听到那些煽情的语言,一滴眼泪冷飕飕地滑过他的脸颊,他用指尖沾了一点,若有所思。

  三

  人脸识别障碍症

  面前这位学长,十分眼熟,但她想不起来。

  赵佳童有一点人脸识别障碍症,看过的脸过目即忘,这个特点让她在殡仪馆的兼职完全没有做噩梦的经历,但劣势也很明显——比如今天这只热情洋溢地伸到她面前的手掌。

  “又见面了!”对面这人白嫩的娃娃脸配上炯炯的大眼,很像韩国某组合的成员之一,按理说,这样校草级的帅哥她不可能忘记啊……

  对方看出她眼中的迷茫,笑了笑,眼窝弯出两只调皮的卧蚕:“上个月在安然殡仪馆,我跟你问过路。”“哦……”上个月跟她问路的没有八个也有五个,谁让那家殡仪馆位置不好找呢。

  “我是问过路后撞上歪脖树的那个。”见她仍是一副迷糊表情,他笑意更深。

  “啊!”赵佳童如梦初醒,“喊我‘妈呀’的那个?”

  学长的脸上有一丝窘迫。

  彼时,他们二人置身于学校的见面会会场,他坐在台上,她站在台下,投影机打出“热烈欢迎优秀毕业生林诚之回访母校”,女生们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他的美貌,而对于他的成就,大家似乎都没太关注。好像就是美国的什么麻省理工的高才生,得了什么什么奖,拒绝了那边的盛情邀请回到家乡得到了一份高薪的工作……吧。

  欢迎会结束她跟着人群往外走时,他叫住她,人潮还未散去,院长仍是满脸堆笑。

  然后有了刚刚的那一席对话,转瞬间气氛有点诡异的味道。

  院长马上换上严肃的表情吼一声:“胡说八道什么呢!”接着堆起笑意望着高他一头的林诚之,“这孩子不是我们理工院的,什么都不懂,你别放在心上。”确实。她是传播学院的。今天室友说这边有帅哥看叫她来陪,她本不想来,但是室友开出条件说只要她陪同就请吃校门外的香烤鱼丸,于是她来了。林诚之似乎对她挺有兴趣,弯弯的好看眉眼看着她:“师妹今天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我要吃校门外的香烤鱼丸,五串。”饥肠辘辘的她将内心所想脱口而出。

  “好的,现在就吃。”林诚之收拾了东西就跟她一起走出教室。

  身后似乎传来院长跌倒的声音。

  四

  没关系,我看好你

  赵佳童食言了。因为她发现五串鱼丸根本不够,正在犹豫的时候,林诚之已经把自己手里的两串递给了她。

  她很清醒,绝不会因为帅哥的请客而迷了双眼,更不会为对方迷人的笑容摄去魂魄,她斜着眼睛看他:“你请客是不是有事?”

  她讨厌绕圈子,于是单刀直入。

  “被你看穿了。”林诚之笑着说道,“我想请你做主持人。”

  她微微挑起眉毛,嘟囔着说道:“一顿鱼丸就顶主持费用也未免太……”

  “不,费用我两倍付你,只要你保质保量完美发挥。”他又递过来一串鱼丸。

  “主持什么?”她接过鱼丸,忽然觉得这串比之前的都沉。

  “婚礼。”

  婚礼!她虽然专业性足够,但这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如果她一个不小心,用葬礼的风格搞砸了,新郎新娘不得追着她砍十条街吗?

  “师兄,要不这鱼丸钱还你,婚礼这块我经验不够……”虽然这从天而降的肥肉就在嘴边,但她不敢吃。

  “没关系,我看好你。”他云淡风轻地说道。

  赵佳童咽了一口唾沫:“你一辈子的大事,还是找个经验丰富的主持比较妥当……”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些嗔怪:“谁说是我的婚礼了?”

  她一时间摸不到头脑:“那是……”

  林诚之笑了,擦了手拍她的肩膀:“是我前女友的婚礼,你随意发挥,不要有压力。”

  五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林诚之的前女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出色。她叫于兰,名字虽然普通,但美得光彩四射;她话不多,开口必定切中要害;据说是名牌大学研究生美女学霸,追求者难以计数。

  也只有如此完美的女子,才能令优秀的林学长念念不忘。

  和于兰见面的时候,林诚之也在旁边,他很热情地把她引荐过去:“我的这位师妹可不得了,虽然没毕业,但主持绝对一把好手!”

  于兰不疑有他,笑着说:“既然是你介绍,一定没问题。”

  于兰希望赵佳童能先把婚礼的串词给她,然后婚礼前一天晚上彩排,一切按照流程走,井然有序才不会出错。

  林诚之看向她们二人时候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赵佳童总觉得他上翘的嘴角有点像偷鸡得手的狐狸。

  之后赵佳童和于兰又碰了几面,准新郎也来过。他外貌远远不及林诚之,但十分细心体贴,虽然忙,却也抽了时间来沟通。

  串词修改了几轮于兰终于满意了,赵佳童虽然不在行但尽量配合,好在于兰虽然要求颇高,但十分通情达理,很容易接受新颖的提议,两个人谈完了正事,赵佳童作为女人的八卦属性实在按捺不住:“学姐,你为什么跟林师兄分手?”

  于兰脸上仍是扬着淡淡的笑,指着桌上她们喝剩下的两只水杯说道:“如果我想喝橙汁,林诚之会说一大通勾兑饮料有害健康的话,给我端来一杯矿泉水。我虽然最后也会喝矿泉水,但我知道,我想要的是橙汁。”

  赵佳童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似的。

  “林诚之是我的矿泉水,我现在的爱人是橙汁。”

  于兰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好像在讲的是心灵鸡汤,“选择爱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是他不好,不是她不懂珍惜。赵佳童知道他们是和平分手,知道这世上即使优秀如林诚之,也会有不得不放手的理由。

  所以他才找个葬礼主持人来给他前女友主持婚礼?

  太阴险了……

  六

  白衣少女和番茄酱

  “我阴险?”研究院的独立办公室里,林诚之的西服外披着白色大褂,坐在办公桌后面,摘下眼镜抬眼看了她一眼,“我好心给你找活,你还诽谤我阴险?”“你明明知道我干什么的!如果我搞砸了,岂不是更惨?”

  于兰学姐是那么智慧温暖的人,她就是太相信林诚之才会让自己这个半吊子主持如此重要的终身大事,她都不敢想象现场哭倒一片的场景了。

  “你就那么没自信?”林诚之撑起两只手放在唇边,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如果你不行,那算我看走了眼,你就活该做一辈子葬礼主持人!”

  “你才一辈子做葬礼主持人呢!不要太小瞧人!”她气得一掌排在他桌案上。

  “哦,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推荐啊。说起来……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商量下主持的细节如何?”她此时此刻正在气头上呢,他这句话刚说出口,她立马反击一句:“去吃本市最贵的海鲜自助!”他脖子都伸过来了,当然要狠狠地宰!

  这一顿海鲜大餐吃得她心满意足,也让林诚之对她的食量刮目相看,不过这顿饭貌似除了谈天说地侃大山之外,并没有谈及什么婚礼的细节。

  他开车送她回学校的途中,她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到一间公共厕所后攥着一包纸巾就飞奔下车。酣畅淋漓地抒发之后她觉得通体轻松,但外面响起了嘈杂声。

  一个衣衫褴褛的醉汉借着酒意跟林诚之要钱,被断然拒绝后开启碰瓷讹人模式,不停地把头往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撞,一声比一声沉闷,醉醺醺地叫嚷说不给钱就撞死在这里。

  林诚之取出电话要报警,而此刻,幽静的小巷中,昏暗的路灯下,出现了一位白衣少女。

  少女捂着脸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走来,醉汉似乎也用余光看见了她,气氛一时间变得有点诡异,他停止了撞击玻璃的动作,回过头,醉眼蒙眬地看着她。她走近,忽然松开脸上的手,浓稠的鲜血黏着什么东西从脸上不停地往下掉,她满脸满手是血,失声喊道:“救命!救命!”

  醉汉瞪圆眼睛夺路而逃,鞋子掉了也丝毫没影响速度,很快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林诚之犹豫地走近,试探地问一句:“你……是赵佳童吧?”

  赵佳童瞪他一眼:“快拿湿巾给我,头发都被番茄酱黏住了。”

  七

  一战成名又如何

  林诚之觉得赵佳童真的应该去应聘恐怖片女主角,她只需要化简单的妆就能达到吓人的效果,比如刚才,他明明有心理准备,但是她打开双手的那刻还是被震了一下。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用完了一袋湿巾后的赵佳童终于恢复本来面目,白皙的素颜颇让人心动,林诚之感叹一声:贞子卸了妆,也蛮清秀的嘛。

  “正常人谁会把番茄酱带在身上!”他笑道。害得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吃番茄酱了,尤其是带番茄肉的那种……

  “番茄酱是我防身武器。有时候下班晚,我也怕怕的。”她用最后一张湿巾仔细地撸着头发说道。“遇到恶人这些完全不顶用,女孩子晚上最好不要外出,如果一定要出门……”说这话时他想了想,停顿了几秒钟之后说道,“随时可以找我,我护送你。”

  赵佳童低下头没回话,林诚之也没再言语,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竟然有点尴尬,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学校,她下车后轻轻地关上车门,跑上了宿舍楼。

  那之后他们没有再见面,直到半月后,于兰的婚礼上。

  婚宴上,林诚之坐在新娘同学桌,身边的同学和他热络地聊着天,他淡淡地回应,一直把视线放在台上。

  赵佳童在背板后偷偷地看他,心里好像有一百只兔子在乱蹦。那天之后,她每每想起林诚之,心底都会涌起很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有点像她第一次主持,很紧张却又很期待,心底还有一丝暗爽,复杂交织的一团郁结在心里,挥之不去。

  林诚之的视线忽然投过来,她惊慌失措地躲回背板,装作无事似的摊开手心的小字条又温习起婚礼的串词。

  时间到了,开场音乐恢弘大气地响起,她最终从幕后走到台前,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宾客,久违的紧张感朝她涌来。

  人群之中,她捕捉到他的眼神,他和煦地带着点笑意地望着她,漂亮的大眼睛和弯弯的卧蚕让她心跳瞬间加速,她大脑一片空白,卡了三秒钟,直到来宾交头接耳她才如梦初醒,把开场白说了出来。

  这次主持内容全都是她自己写的,她打听透了新郎和新娘的故事,每字每句细细推敲,和于兰商量了好几次才最终定稿。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尽力了。

  赵佳童不是个幽默风趣的人,她一时间无法达到于兰想要的诙谐台风,只能发挥优势。于是这场婚礼走煽情路线,新郎新娘的爱情故事和感恩父母的情怀让所有人潸然泪下。

  婚礼出乎意料的成功。她照例收获了现场宾客们的眼泪,婚礼后竟然有大妈握着她的手说:“闺女,我儿子结婚也找你,一定要这种效果!”

  她虽然一战成名,但她分明记得,刚刚在台上主持的时候,台下林诚之眼中,悄然滑落的泪水。想到那一滴眼泪不是为她而流,莫名的失落在心底弥散开来。

  八

  我们之间有座喜马拉雅山

  婚礼之后他邀请她出去玩,她决定去游乐场开心一天。林诚之十分有风度,明明有恐高症,还是跟她登上了跳楼机,上下惊险了一番之后,跳楼机好像故障似的停在几十米的高空,时间就凝滞在这十几秒中了。

  “赵、赵……”身畔,林诚之虚弱的声音响起。

  “什么?”

  “有句话不说……我怕……没机会了。”他艰难地把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做,做我女朋友吧……”

  “这个……”她还在犹豫,跳楼机已经重重坠下去,对方颤抖地高喊:

  “啊——”

  林诚之在厕所里吐了十分钟,脸上的憔悴之色令人心疼,看见她站在门口担忧地望着自己,他露出了一丝笑意:“刚才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她愣了愣,脸上有一点火热,掩饰地低下头:“时间太短。让我好好想想啊。”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是。你还想玩什么,我陪你。”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佳童没敢让他再陪着,她独自去玩惊险刺激的机动游戏,他就站在下面看着,然后陪她去玩下一个游戏。

  最后两人来到鬼屋,林诚之的胆量还算可以,没被阴森森的环境和演员吓到,倒是赵佳童好奇心发作,蹑手蹑脚地拉开鬼屋的棺材时,里面的工作人员被她吓得“嗷”一声跳起来。

  第一次,赵佳童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气质真的有问题。

  身后的林诚之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一天游玩结束,赵佳童抱着林诚之打靶赢来的大毛绒玩具,想想寝室里实在放不下,决定暂且把它寄存在林诚之家中,在确认了他父母都在家的情况下,她抱着玩具走进了他家。

  林爸林妈都是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她有点羞赧地用玩具挡住半张脸,走进他的卧室里站着,仍没有放手,好像玩具是她的面具似的。

  林诚之也有点脸红,说去给她冲一杯果汁,就出去了。

  他出去,她的心才稍微安稳一些,开始打量着他卧室的陈设,整整齐齐的书架上,有一只精巧的笔记本很不搭地随意横放在书本上,她好奇地走过去,拿起来一看——

  扉页上写着:致我深爱之人。于兰赠。

  日期是两年前。

  好像有一道炸雷在她头顶轰开似的。

  那样完美的于兰,仿佛横在他们之间的喜马拉雅山,任她志存高远,却也不敢登攀。

  九

  不能相爱的理由

  那之后,赵佳童仍当作没事似的和林诚之吃饭聊天。她觉得,人太过执着过去不是一件好事,虽然有千般好的珠玉在前,但林诚之的未来还是未知。

  直到那天。

  那天是情人节,她答应了他的邀约,说好在中心广场见面,偏偏他来迟了一些,她就在广场边的橱窗前跺着脚呵着手等,等着等着,就在橱窗的电视里看见了林诚之。

  怎么就这么巧呢。

  地方台为这位青年才俊做的专访节目,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他刚刚出现的时候她的心还乱跳了一下,心想,这真是缘分啊。

  节目是最近做的,她甚至看到了自己送他的领带夹在镜头前熠熠生辉。那是一个月前她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心里有点甜滋滋的。只是这浅浅的喜悦很快就被接下来的采访内容打断。

  当主持人问到林诚之的感情生活时,他微微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说道:

  “也没什么。我曾经有过相处多年的女友,不过,她已经嫁人了。”

  再没其他。这个话题很快被他转移了过去,继续唠叨起无关痛痒的其他信息来。

  她当时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底,装作沙子进眼一般揉了揉眼,冷丝丝的泪水抹了满脸。

  他说,也没什么。难道在他心里,她终究是不如那个已经嫁了人的前女友?

  林诚之从远处朝广场走过来,四处张望又看表的样子,似乎对于这次迟到有些在意。

  她连忙抄到小胡同里,逃也似的,没头没脑地往前走,忽然电话响了。

  “对不起路上塞车,让你久等了。我到了,你在哪里?”

  她塞着鼻子:“我已经走了。”

  “你鼻子怎么了?”

  她揩了一把脸上的泪,用力吸吸鼻子:“我感冒了,不舒服,先回了。”

  他那边窒了一会儿,说道:“你注意身体。”

  她想,即便他再好,也是时候放手了。她虽然不比于兰完美,但也有尊严。

  赵佳童删除了一切林诚之的联系方式,他也几次找上门来,她一直躲,直到一回实在躲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用力推开了他,冷冷地说:“我对你没感觉。别再找我了。”

  他也是自视甚高的人,觍着脸找她这几次已经几乎用尽所有的自尊,而如此面对面断然拒绝,他终于也可以死心。

  再纠缠就不好看了。

  他很有风度地对她笑了笑:“给你添了麻烦,抱歉。”

  然后转身离去。

  其实,不过是情分浅罢了。

  她不肯给他机会,即便他能追回她,也追不回她的自信,追不回她对他的信任。与其让她竭尽心力地去努力超越珠玉在前的于兰,她宁愿选择在这风景锦绣的起步上中断。

  他明白她的想法,他尊重她的选择。

  只是在离开时,他想起自己曾经因她而流的两滴眼泪来,或许在这世上,能够自由牵动他情绪让他轻易落泪的,只有她。

  只是这些缘由,她再无从知晓。

  那之后的五年,他们再没有见面,直到林诚之的婚礼上。

  十

  尾声

  此时的赵佳童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婚礼主持人,她剪得一头干练的短发,主持这方面是圈内名嘴,要煽情能煽情,要搞笑能搞笑,卖得了萌耍得了宝,因为太炙手可热,出场费用已经是本地主持人顶峰。

  能配得上本地才子林诚之的婚礼司仪,非她莫属。

  林诚之的新娘是他的助手,各方面都是平平。两人的爱情虽没有轰轰烈烈,却稳定如磐石。

  林诚之平日里行事高调,但他的这位爱人,却从来没有亮相过,婚礼彩排上有工作人员问他为何对另一半如此低调,他说:“正因为爱她,所以不让她受到一点委屈,尤其是来自媒体舆论的口舌之灾。”

  不远处赵佳童低下头装作调试话筒,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婚礼那天气氛很是热烈,赵佳童妙语连珠,全力主持了一场精彩的婚礼,在场宾客都脸含笑意,而在如此欢乐的氛围中,没人察觉到新郎扬着笑容的脸上,一滴泪水夺眶而出,飞快地从脸颊滑过,坠在满是红纸亮片的台上,没人注意。

  赵佳童背过脸,生硬地挤出一个掩饰的笑容,装作没看见。

  有时一个犹豫的错过,就是百年。

  冷亦蓝有话说:

  动笔时,我起初是想构思一个轻松可爱的故事,不过写着写着,内容渐渐变得深刻起来,前期的谐趣到后面都转成了沉重的思索。阻挡爱情修成正果的因素实在太多,所以,请小心地呵护爱吧,因为它从生根发芽到开花结果,都承载了太多波折。这篇文和我近期出的新书《心有萌夫》有点像。长篇《心有萌夫》虽然是古文,但也是前期欢乐后期严肃,无论是长是短,这都是我用心奉献给你们的最好作品。

  文/冷亦蓝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