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惯坏的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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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6-08 14:30
昨天去朋友家吃饭。去的时候,他跟我说,有两个老外。
我以为是两个白人,结果到了之后发现一个黄皮肤大叔和一个白皮肤大姐。席间,我们都用英语交流着。我以为那个黄皮肤是个ABC,他大概完全听不懂中文吧?最后才发现他什么都听得懂,连“家务有偿化”这种词语都明白,只是他一直不开口讲中文。当朋友称赞他“中文真好”的时候,他居然流露出一种尴尬的神色。
这让我想到我曾遇见的很多华裔。J是在日本长大的马来西亚人,成年后去了西雅图。她中文说得很好,可是每次都有意表现出一种对中文的笨拙,在别人夸她中文不错的时候,她会说:“哪有!我中文很差。”然后再看似无意地补充一句:“我在美国呆了16年。”W是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是我们学院的客人,在我忙前忙后手足无措一些英语没法表达清楚的时候,我求助似地问他:“你会说中文吗?”冷脸,不答。而在我们登上出租车的时候,他会流利地跟司机说起粤语,像是肯定自己的广东人身份,但是永远不说普通话。我后来才知道,他不过也就是高中毕业后才去了美国。还有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生,姑且叫他“网球男”吧,在我去美国的第一天,他来我们住的地方接一个亲戚,他那个所谓的妹妹从头到尾不停在抱怨我们的项目和住处是如何糟糕。我问网球男:你也是参加我们这个项目的吗?他看了我一眼,傲慢地玩弄自己手里荧光黄的网球,用熟练的中文附上刻意的英文腔调回答我说:“我是美——国——人——,我在美国出生的。”
看,中文就像一个伤疤一样,在那个社会提醒着他们的过去。仿佛他们一开口,就输了。
我也参与过太多活动和饭局,在广州。席间只要有一个白人,大家不管英语是否流利,都会进入一种“外交状态”。什么状态呢?嬉笑的脸,害羞的神情,欲说还休的态势,过分好客得可怕。这让我想到我在纽约因为房租的事情跟室友用中文叽里呱啦时,房东愤怒地指着我们鼻子大叫:“You guys are so rude!!Don’t speak Chinese !!I have no idea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看,在那个国度,可没有人会因为你英文不够好迁就你哦。大概他们对于自己的文化和语言已经自信到傲慢,默认每个人都会英文。而我们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概还没对自己的文化有自信,我们总是默认每个人都不会中文,因为“中文太难”,而忘记了从英文到中文,其实和中文到英文一样远。
在北京,如果你的普通话不够标准,有口音,会被笑“外地人”。而在粤地,如果你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带着儿化音,则会被默默视为“北姑”。看,一个人,都不用出国,就能因为一种口音受到南辕北辙的待遇。
说到最后,以一个故事结尾吧。在伊萨卡的时候,我们的经理是个十足的种族主义者。在我们去工作的第一天,她就傲慢地给我们介绍“电梯的使用方法”。有一次,因为我分不清“水”和“液体”的区别,把可乐(soda)说成water(纯净水),她在午餐厅笑了足足十分钟,然后对着我的头做出了一个倾倒的姿势:“你们中国人分不清楚soda和water吗?你们用soda洗澡吗?哈哈,你应该快点回中国教他们说英文(go back China and teach them how to speak English)。”我愤怒地看着她说:“我在美国,我会说英文,我不丢脸;你要是去中国,不会说中文,你才丢脸。”
离开午餐厅,我还是忍不住哭了。一个英国姑娘看到我哭,鼓励我去找董事长投诉我的经理——我的顶头上司。在办公室投诉的时候,我的英文从来没有那么流利过。听完我的投诉,董事长破天荒让我们所有人都停止了工作,到午餐厅,那个几小时前经理刚刚嘲笑过我的地方,一字一句地说:“没有人能否认,中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之后,好几个平时从来没有理过我的美国同事,忽然提出要请我喝饮料。
第二天,在走廊上,经理迎面撞上了我。她忽然拥抱了我(尽管我很不愿意),然后说:“Coco,我很抱歉伤害了你,我不是故意的。”
看,我的故事告诉我,惯着他们是绝对没用的。我见识了太多来到中国被惯坏的老外。我们总是迁就着他们,处处给他们开绿灯。不管我们本身英语如何,我们都磕磕巴巴努力说英语,如果有人英语不够好,还会自责。我们就像亟待渴望被人宠爱的小孩子,争先恐后地在家长面前卖乖。
这就是我越来越不愿意说英文的原因。这是我的祖国,如果你想融入她,你就得学好中文来说话——像当初我在你的祖国受到的待遇一样。又想到某位说英语总是带儿化音的北京同学,吊儿郎当地说:“我觉得有口音的英文是一种政治正确呀。”
鱼喔
(毛豆摘自“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