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祖父母、外祖父母、父母均是大学教师,其中有两个是美国哈佛毕业,一个康奈尔毕业。她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她是保送上的大学。入学年龄比大部分同学小,但英文发音之地道远胜英文系毕业生,只是用词颇老式。老师说,这个无妨。赛珍珠用词也旧派。只要稍加训练,你很快就能捧回一座世界英语演讲比赛的冠军奖杯。她拒绝了。她怕录像。准确地说,她惧怕一切摄影术。
她长得不好看。团脸,眉毛疏淡,眼角上扬,发型老气,常穿一件古怪的连衣裙,有大片的下垂的领子。人们只能采用几何方法来识别她的腰际。她很敏感,不喜欢别人说她是才女,经常坐在篮球场或足球场的台阶上看男孩打球。她看上去木讷,但坐在篮球场上眼珠转得很快,大概是在追踪某个运动的物体。“你在看什么呢?”有人问。“看球。”她回答道,并叹了口气。
她的记忆力极好,一篇长文,看过就能背。所谓“过目不忘”我曾以为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但她让我相信这是极少数天才具备的能力。可她仍然觉得被老天爷亏待了。“我的兄弟姐妹没有我聪明,但是他们从来不嫉妒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她问。她似乎知道答案。我劝她说:“人得到一样东西就要失去一样东西。她有了天分,而且是这么特殊的天分,当然会……”我忽然觉得这样说是不合适的。但她没有生气,反而眼睛里熠熠生辉。“我知道怎么变美。”她说,“我不整容也能变美。我在一篇意大利小说里看到一种。我相信这种方法。”
她毕业了。她祖父的朋友有不少在美国大学教书,他们都说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来读硕博。她拒绝了。一位老师年事已高拄着拐杖亲自上门规劝。她躲着不见。老头儿转而劝说她的父母。她的父亲是个物理学家,他不解地反问那位老师:“我女儿想在家多读点书,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她拿到毕业证之后就再不出门了。听说,她成天在家诵经。但后来向她本人确认,她每天睡三个小时,醒着的时间花一半诵经,另一半时间用来读她祖父的藏书。到后来她把读书的时间都用来面壁默坐了。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有人问我。因为我算是少数见过她现在样子的人。而我的回答总是遭受质疑。我说她的脸和身材都和之前不一样了。她真可以算得上是个美女了。随着见到她的人日益增多,他们不再怀疑我的诚实。“她是整容了吗?”有人问。我总是替她辩护说:“没有,她是通过意志力和信仰变得美丽的。”但我知道她付出了代价,她再也不看球了。
何润泽
(何永华摘自《电视指南》)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