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朝鲜族少年的足球之路 延边足球的现实与未来

　　进场之前，记者和李佳峰聊了起来：“延吉队认识几个人啊？”李佳峰说了朴泰夏、河太均、池忠国等几个主帅和球员的名字，当被问起恒大时，小伙子却一口气说了很多人的名字——郑智、郜林、高拉特、金英权、张琳芃等等。记者就开玩笑：“你对对手的了解，比自己球队更多啊。”李佳峰就不好意思地挠头，旁边的崔润晟大大咧咧地说：“恒大厉害呢，不过我觉得我们能够赢恒大。”

　　李佳峰和崔润晟，都是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安图县朝鲜族学校6年级的学生，也是学校小学足球队的主力，这一次，他们是应“中国足协中国之队萨马兰奇足球时间三星训练营”的邀请，和其余18名同学一起前来观看延边和恒大的比赛。在这天上午，他们刚刚参加了训练营的训练。

　　本报记者也跟随组委会，对安图县校园足球进行了深入的探访，同时记者采访了延吉市体校的教练、前延边队员全虎，在采访中，延边足球的基础和前景渐渐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其中有很多的遗憾，也有更多的希望。

　　安图县，延边足球最基层

　　说起安图县，很多人可能一头雾水，但如果说起“长白山下第一县”和“中国矿泉水之乡”，球迷的感觉可能就更直接起来，像恒大冰泉，他们在长白山的其中一个基地就放在安图县二道白河镇。

　　6月17日，记者和“中国足协中国之队萨马兰奇足球时间三星训练营”一起走进了安图县朝鲜族学校，这个训练营念起来有点绕口，但来头却不小，它成立于2014年春，由中国足协中国之队、萨马兰奇体育基金会、西班牙驻华大使馆等联合发起，目前在北京、上海、广州、西安、成都、武汉、延吉等10个城市展开青少年足球培训，中国三星作为萨马兰奇体育基金会创始理事单位，也是本次活动的主赞助商，福特宝公司则负责具体规划和实施，胜利联盟菲戈足球学院提供外教支持，他们也是萨马兰奇体育基金会指定服务商。目前，全国已经有超过1万名孩子接受过免费足球培训，当然也包括免费的足球、服装等。

　　萨马兰奇体育基金会，则是由萨马兰奇家族、国际奥委会、中国奥委会、巴塞罗那市政府等6个组织和政府联合成立的。

　　这天下午，训练营并没有进行训练，记者赶到学校的时候，学校正在组织孩子们进行朝鲜族活动，包括朝鲜族传统游戏，以及朝鲜族传统食品制作等，孩子们穿着民族服装，在老师的指导下进行游戏和食品制作。

　　“我们这个学校是2007年成立的，由实验一小和安图四中合并组建，九年制学校，目前有420多名学生，113名老师，学校以招收朝鲜族学生为主，说起来，我们这个地方，汉族的家长想让孩子上朝鲜族学校，朝鲜族孩子的家长想让孩子上汉族学校，也都是为了更好地融入吧，不过我们学校会偏重于朝鲜族传统文化教育。”学校校长沈承泽告诉记者。

　　副校长许承龙分管体育，孩子们做游戏的时候，他也进去开玩笑，孩子们并不怕他，跟他嘻嘻哈哈开玩笑。记者则有幸成为了美食评委（身材很关键啊！），结果学生们非常热情，更有学生开玩笑：“亲，给个好评呗！”记者于是赶紧写了一溜“10”分。

　　也在这天下午，记者见到了李佳峰和崔润晟，还有女足队的张艺馨，李佳峰和崔润晟都是12岁，小学六年级，是球队的主力前锋和主力后卫，张艺馨则小他俩一岁，在女足担任前锋。

　　李佳峰性格有些羞涩，但善于言谈，崔润晟则有点“小大人”的感觉，说话大大咧咧，也比较直接，张艺馨则有点害羞，话并不是很多。李佳峰和崔润晟的父亲都在韩国打工，这也是很多朝鲜族孩子面临的共同境地，不过妈妈会陪在他们的身边，李佳峰此前两次到延吉看过延边队的比赛，第一次就是妈妈陪同，第二次则是和别的小伙伴一起，当然也有大人陪同。

　　李佳峰的足球梦想

　　三年级的时候，李佳峰开始正式开始足球训练，崔润晟晚一年开始，张艺馨则是在两个月前刚刚开始进行足球训练。

　　学校有着悠久的足球传统，当然这更多地限于男足。“学校以前最顶峰的时候，单单一个实验一小就2000多人，当时，一个班有六十到七十人，每个班都可以组建两个足球队，学校当时也举行校长杯，每个班都参加，但现在，生源渐渐少了，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去了延吉等城市，导致现在一个班学生只有20多个人，男孩子就10来个，要挑出七八个踢球的确实不容易，所以我们的校长杯也办不了去了，直接参加县长杯。”许承龙副校长告诉记者。

　　女足，则更多地是适应校园足球的形势而组建的，喜欢足球的张艺馨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三个孩子中，李佳峰对于足球是最执着的，记者们问他们未来愿不愿意继续踢球，李佳峰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希望成为一个球员。”崔润晟则很“冷静”：“一半一半吧。”张艺馨想了想，也说：“一半一半吧，踢球也不错，如果不能踢球，当个医生也行，感觉踢球容易受伤，当个医生可以给球员治疗。”看来，小女孩的其中一个梦想竟然是“队医”。

　　李佳峰有了自己的偶像，那是一个02年的师哥，“他球踢得很好呢，入选了到意大利集训的队伍，后来就去了延吉体校，不过现在在体校的球队中好像是替补，希望他早点打上主力。”李佳峰说。

　　那么，父母会同意他们真正走向足球之路吗？“爸爸妈妈同意我们踢球，但不同意他们去体校，他们想让我在学校里踢球，要好好学习文化课。”崔润晟说，李佳峰则表示：“如果踢得好，我想父母也能够同意，现在大家都在谈论踢球的事情嘛。”

　　在安图县朝鲜族学校，李佳峰等小球员在正常的学习之外，周一到周五的下午2点半到4点是他们的训练时间，周末则休息，有时候会进行比赛，他们最重要的赛事是县长杯和州长杯，作为安图县足球开展最好的学校之一，李佳峰的球队也是州长杯的常客。学校有4名教练，还有县体教局支援的一名教练。

　　2015年，在县长杯冠亚军决赛中，朝鲜族学校1比0击败了安图三小，捧得县长杯冠军，随后球队参加州长杯并获得第二名，冠军是龙井一所小学。“去年的时候我们是跟着师哥们一起踢的，但今年，我就要带着师弟们一起踢球了。”李佳峰说。州长杯按照双年龄段组队，像安图朝鲜族学校，就组建了一二年级队、三四年级队、五六年级队以及初中队，九年级的学生面临中考，不参加球队。

　　李佳峰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职业球员，除了他的师哥外，他的偶像是张琳芃，国外的偶像是梅西和C罗，最近，他也在看欧洲杯的比赛录像。他未来的梦想是能够踢中超的比赛，更期待能够参加西甲和英超。这些，几乎是每一个中国踢球少年的纯正梦想，而梦想就是希望。

　　采访结束之后，记者也告诉三名小球员，明天两名来自C罗故乡葡萄牙的教练将带领他们踢球，崔润晟眼前一亮：“哇，真的吗？那我们要学马赛回旋和踩单车。”在此之前，他们曾经接受过韩国教练的指导，但欧洲教练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

　　但在第二天的教学中，两位来自胜利联盟菲戈足球学员的葡萄牙教练，更多地给他们传授基本得技术，以及团队意识，着重于兴趣的培养，这次训练营，总计有80名孩子参加，其中又选拔了20名孩子前往延吉观看比赛。

　　“按照训练营的规划，我么在每个城市每年要组织10次左右的训练营，考虑到延边地区的天气问题，延边的训练营则会安排为五次到六次。”中国三星企业社会责任事务局总监孙贵峰告诉记者。

　　延吉足球的喜与忧

　　18日下午3点，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旅途，20名孩子们坐在了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体育中心的看台上，这天下午，天气非常寒冷，很多人都套上了厚厚的外套，但李佳峰只穿了一个短裤和薄薄的长袖T恤，“冷吗？”记者问，“不冷。”李佳峰说，比赛中，李佳峰在看台上谈笑自若，确实看不出丝毫寒冷的意思。

　　如果运气更好一些，延边富德很可能送给恒大一场惨败，但最终，延边在最后时刻被恒大逼平，这也让孩子们有些沮丧，随后，他们又兴奋地找到老师，希望老师带着他们去找球员们签名，老师也有些郁闷：“最后时刻被扳平了，球员们肯定心里不舒服，我们别去打搅他们了。”孩子们很懂事，就没有再要求。

　　“好多机会没把握住。”离开的时候，李佳峰还是感觉很遗憾。

　　在这场比赛中，延边富德的斗志、配合再次让人眼前一亮，这支地处边疆的球队，凭借独特的技战术风格和优异的精神面貌让人眼前一亮。只是，延边足球的未来，有喜，也有忧。

　　全虎，安图县走出的少数几个职业球员之一，和文虎一、郑林国等人是一批球员，现在是延吉市体校教练员，他也参加了此次三星训练营的活动。

　　只是，16年前，当他开始成长为职业球员的时候，延边足球却遭遇了灭顶之灾，2000年，延边队降级，15年之后，延边才重返顶级联赛，而就在2014年，他们还一度降入乙级联赛，因为陕西五洲没有能够获得准入资格，延边才幸运保级，富德的进入则让延边重生。2004年，全虎选择了离开职业足球。

　　“这些年，延边足球下滑太厉害了，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以前延吉市体校招收学员，要从几百个球员中选，现在，能选到苗子就不错了。”全虎告诉记者，安图朝鲜族学校副校长许承龙则表示：“以前延吉经常派人来考察队员，过去几年很少来了，但现在又逐渐开始了。”

　　全虎说，他们在三四年级的时候，颠球能一口气颠三四百个，现在的孩子，颠三四十个就已经很不错了，“差距非常非常明显。”全虎显得非常无奈。

　　教练资源也让人头疼，“很多以前的队友都放弃了足球，有的出去打工，有的做生意，反正没有几个干足球教练的。”全虎说，许承龙则告诉记者：“我们安图有一个球员，踢到了省青年队，但后来因为足球环境不好，他就放弃了足球，竟然包了一个山头去养牛，我们县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个足球人才就这么被浪费了。”

　　采访中，无论是许承龙校长，还是全虎教练，他们表现的非常真诚，这种真诚中，我们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对足球的热爱，更因为这种真诚，延吉足球的未来才有了希望。

　　目前，延吉市体校拥有4支球队，分别是97/98、99/00、01/02、03/04等4支球队，正在组建05年龄段球队。全虎说：“很多当年的队友又回来带孩子了，因为各个学校都在招聘，去年我们还去了意大利，北海冬训我们更是去了260多人，足球正在回归延边。”

　　延边足球的传统，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朝鲜族的足球传统，尽管他们的人口比例比汉族少了很多，“这应该是一个传统和习惯吧，像延边最好的足球学校，大都分布在延吉、龙井以及和龙，这也是朝鲜族人口占优优势的县市，以前几乎没有汉族的孩子，赵铭则是少有的例外，但现在，随着国家重视足球，汉族踢球的孩子越来越多。”

　　在安图县，汉族人口比例为77.78%，朝鲜族人口比例只有18.67%，而在整个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朝鲜族比例为37.7%，其中延吉、龙井、和龙等几个地方，朝鲜族人口都超越了汉族人口。

　　“以前和汉族的孩子踢球非常简单，赢很容易，但现在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崔润晟告诉记者，李佳峰则跟着表示：“感觉他们身体非常强壮，我们撞不过，不过我们在技术上还是占有优势的。”

　　更多的汉族孩子加入踢球的行列，对于延吉足球其实是一个福音，因为这意味着延吉足球有了更多的足球人口以及可供选拔的人才，当然，就未来而言，延吉足球恐怕也会注定走上一条融合之路。

　　记者陈永延吉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