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住建局会议室烟雾弥漫，气氛紧张。
局长范三摘下嘴上的香烟，狠狠地摁灭后，斩钉截铁地说，再也不能任由钉子户老李讨价还价了，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老李的房子拆掉，县长已经下了死命令，沿江大道的建设必须如期完成，否则……
范三的话尚未落音，办公室负责上传下达的工作人员小吴就闯进会议室，附在范三耳边嘀咕了一阵。
然后，大家就看到范三的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白得像一张轻飘飘的宣纸，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走。范三的声音也瞬间变得细若蚊鸣，有如村庄上空飘渺的炊烟，来阵风就会断。范三自顾自地说，信访局来电话说，狗日的老李要从县委大楼楼顶跳下来！
丢下这一句，范三就像丢了魂一般匆匆赶赴现场。上了小车，范三正在思虑如何跟朱县长汇报老李要跳楼的事，朱县长的电话就来了。电话那头，朱县长也显得很紧张，范三，决不能让老李跳下来，老李跳下来，你也跟着玩完！
范三抹了抹脸上的大汗，对着司机吼道，再开快点好不好？
范三赶到县委大楼时，楼底下已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消防队也早已赶到，在大楼底下铺上了气垫床。
范三挤进人群，抬头望着楼顶的老李。范三觉得楼顶上的老李就像一只黑鹰，随时准备张开翅膀，从楼上飞下来。
范三从信访局工作人员手上拿过喊话器冲着老李喊道，老李，你不要冲动，你先下来，一切好商量！
在楼顶踱着步的老李听到范三的喊话，停下脚步对着范三说，商量个屁，老子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
说完，老李就往楼顶边缘走过去。
范三心里一惊，尿意就上来了。
好在老李将步子停了下来。
范三语气也变得近乎哀求，老李，你跳下来，命都没了，赔你再多的钱，有啥用？下来吧，一切好商量！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被你们骗了多少次？今天不按我的要求赔款赔房，我就跳下去，反正你们知道，我得了癌症，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范三知道老李得了肝癌，范三曾听医生说，老李顶多只能再熬两年光景。为了顺利拆迁老李的房子，范三还为老李协调办理了低保。由于范三没有办法满足老李漫天要价的赔款，老李死活不同意拆迁。
老李说完，干脆坐到了楼顶的边缘处。范三一见老李这举动，腿一软，差点瘫坐到地上。范三的尿意也越来越浓，范三想控制，却再也无法憋住，瞬间，范三的裤档就湿了一片。
束手无策的范三脸红得像醉酒的关公，正在范难之时，拆迁办主任老蒋急冲冲走过来，对范三说，您先回局里，这事我来处理，我保证老李乖乖下来！
范三疑惑地盯着秘书老蒋，你能行？
老蒋将胸脯一拍，只要你离开现场，我保证老李主动下来。
范三狼狈地冲着楼顶的老李说，这事我全权委托蒋主任处理，由他和你谈。
范三拉开车门，灰溜溜地离开了现场。
接手劝导老李的老蒋开始疏散人群，然后拿着喊话器冲老李说，老李，你太没人性了，你的房子地段不如人家，建筑成本和质量也不如人家，凭什么政府要给你搞特殊化？你以为你是谁？
老蒋不容老李争辩，连珠炮般大声说，老李，有种你今天就给我跳下来，我跟你丑话说在前头，你今天跳下来，你的房子我就不拆了，如果你不跳下来，我就一定要拆掉你的房子！
楼顶上的老李面对来势汹汹的老蒋，哑口无言，呆若木鸡，居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顿了顿，老蒋又对老李说，如果你本人和家庭还有其他什么困难，我们一定想办法给你解决，决不食言！
然后，老蒋听到老李缓缓地说，那好吧，蒋主任，我听你的，现在就下来，我生活困顿，你们可得帮我呀！
一周后，老李的房子顺利拆了下来。事后，有人问老蒋，那天你怎么能那样对老李说，如果万一他被激怒，从楼顶上跳下来，你怎么办？
老蒋笑着说，老李敢跳下来吗？你知道不，老李患上肝癌后，两个儿子谁也不愿意拿钱给他治病，老李就要拿刀砍人。一个对生如此渴望的人，舍得跳下来吗？
曾利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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