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
- 来源:精短小说
- 关键字:证人,烈士
- 发布时间:2016-10-20 16:33
1983年。吉林省烈士陵园。
一位耄耋老人在每个烈士的墓碑上都仔细看一遍，用手仔细的抚摩……
时间回到45年前的一个夜晚。在吉林宝清花砬子荒上李家屯一间木屋内，吉林省委的中共特科情报联络处特派员丁树生正在对东北抗联第六军二师原师长刘海龙进行隔离审查。
已经进入暮夜，屋外下着滚毡一般的大雪，把李家屯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屋外是静谧的夜，屋内连同机要员小李共三个人也都默不作声……
这是丁树生第三次跟刘海龙正面接触。
一段时间的调查，使丁树生对近期，特别是1937年秋后发生的一系列不正常的事件，更是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和复杂性。
丁树生打破了沉寂。
较前两次相比，刘海龙这次倒显得异常的沉稳与冷静。
丁树生问道：“今天先谈第一个问题，黑龙江省敌伪方面传来的消息证实，1937年8月，你被汤原宪兵队逮捕过，12月被释放。说说你在被捕过程中的情况？”
刘海龙先是紧闭双眼，默不作声。
丁树生终于忍不住了，实然一跃而起，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了……
啪――
记录员小李吓得大惊失色……
刘海龙也被吓得一机灵……
他显然被激怒了，开始破口大骂道：“你们算什么狗东西，轮到你们来教训老子，我要见赵军长，我要向赵军长本人交待问题，你们都给老子滚……”
“刘师长请息怒，1937年12月您被日本人释放后，很快又回到了东北抗联第六军，并且当上了第六军交通队的队长，请问这是赵军长本人任命的吗？……”
丁树生顿了顿，又说，“在您被日本宪兵队逮捕之前，您在依兰县第三区土龙山失踪四十三天，听说跟一个叫伊万的朝鲜女人有过接触，此人曾在你的六军二师待了将近五个月。1937年7月上旬，你护送伊万由抚远蒿通镇附近过界进入苏联，此后不久就出现了一系列不正常的事件：先是赵尚志军长入苏被扣留将近一年半，而后是周保中副军长荒上遇险，而你失踪四十三天，去哪儿了，都干了些什么……”
刘海龙勃然大怒，像一头发疯的狮子，用头拼命撞击铁桌椅，鲜血顿时在他的头上汩汩地流出来，慢慢扩大，像一朵盛开的花……
他大叫：“我要见赵军长，我要见赵军长……”
丁树生走出审讯室，脑袋里一团乱麻，心里不停的思忖着：只有在那个叫伊万的朝鲜女人身上或许能找到一丝线索，而要想找到这个女人就必须过界进入苏联境内，这个时候是既是极其困难的又是极其危险的。
所以丁树生决定从被苏联遣送回国的东北抗联精锐骑兵找到些什么……
丁树生想就近期的一些事情和想法向上级汇报。翌日，丁树生翻越了两座山来到吉林省城的一家书店，找到他的上级，吉林中共特科情报联络处的老段。
丁树生一进门上气不接下气，毫不见外地自己拿起茶壶斟一杯水，那水还没有被咽到喉咙里，老段向他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事情不妙了，赵军长牺牲了，伊万下落不明了，被苏联遣送回国的东北抗联精锐骑兵都在内蒙古遣散了……”老段恨不能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啊？――
丁树生惊愕――
刘海龙的案子所有的线索岂不都断了？……
丁树生就老段说：“我必须秘密潜入苏联境内，找到那个叫伊万的朝鲜女人……”
“不行，太危险了，再说我们现在去苏联境内的秘密通道还正在建设之中，潜入苏联可以说如入虎穴，你的安全我们无法保障……”老段说。
“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刘海龙的案子搞不清楚，直接影响的是东北抗联生死存亡的大事……”
1938年冬天，雪好像没有间断过，飘飘洒洒地在无垠的天空中落下来。
一天的傍晚，老段独自在书店里斟上一小杯黄酒。忽然，听到有微弱的敲门声。
老段晃晃悠悠的出来开门，一开门，一个人轻飘飘地顺势栽倒进屋子里。
老段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看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衣服很单薄，面容很憔悴，老段把她拉到火炉旁，给她披上一件大棉袄，给她喝下一杯热水。女人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用微弱的声音说：“是丁树生在弥留之际让我来找你，你是老段吗？我是伊万……”
老段沉默了一会儿说：“您是来买康熙辞典的吗？”
“是的，我要中华书局出版的……”女人含着泪说。
次日，女人修整了一夜后，一大早就找到老段说：“我想见见刘海龙……”
老段显然有些为难，说道：“我清楚你的身份，但是刘海龙的案子是丁树生以中共特科的身份接手的，要想见刘海龙，我是有困难的，再说刘海龙身上有太多的疑点……”
“我知道。”伊万说，“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赵军长一手策划的，现在赵军长都牲牺了，东北抗联还要继续，许多日伪的情报必须通过我和刘海龙送送到周副军长那儿才行……”
“可是，刘海龙的案子现在是一桩悬案，没有人能证明他是清白的，所以……”老段继续面带难色。
老段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胸有成竹的说：“好吧，我来安排。”
老段是谨慎的。虽然伊万作为接替丁树生的下线，见面时的口令是确凿的，但丁树生生死未卜，在苏联如何的斗争和如何牺牲的，这些都没有证人可以证明，虽然从理论上来讲或许牺牲了，或许他用生命换来的是事实，可这些都需要一个证人来证明。
所有这些，可能刘海龙的一桩悬案的突破口正是刘海龙自己。
老段马不停蹄地来到宝清花砬子荒上李家屯，当天晚上就提审刘海龙。
刘海龙还是不停的要求见赵尚志军长，老段说：“赵尚志军长与日本交恶，壮烈牺牲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刘海龙竟然哭挺在那儿……
老段看到这个样子就跟机要员小李说，等他情绪平稳了再审吧。
第二天，刘海龙要求跟老段交待问题。
刘海龙详细的交待了自己如何与赵军长单线联系全部过程……
老段问：“谁能证明，谁是你们的证人？”
刘海龙表情凝重，说道：“赵军长可以作证，可是他牺牲了，现在没有证人了……”
老段沉默……
时间定格在45年后的一天，在吉林省烈士陵园里，一位耄耋老人看到烈士墓碑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刘海龙”。老人嘴里小声嘟囔着说道：“赵军长牺牲了，你说没有证人，我说还有一位证人，那就是――时间……”
这位老人就是老段。
孙文良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