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前奏，又到了可以从书柜翻出《圣诞忆旧集》的季节。那日正值立冬，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给我磨了咖啡豆，黄铜和白瓷的交隔中，树木焦气的苦涩的咖啡豆的萃取流淌在喉，味蕾上的气泡调皮地乱蹦，我的眼镜片上立刻被一片热雾隔离。窗外是气温为21度的南方，绿色叶子悬挂在午后的阳光，丝毫没有因冷空气而褪色的意思。
真正的冬天实然离我遥远，但我依旧喜爱从回忆里撷取拼凑出一个理想的冬天，初雪霏微的街道，枯枝上落满肉乎乎的雪花，远方有雪松的山丘，墨绿与灰白缠绵。烧了壁炉的起居室，家人在给圣诞树装饰星星，孩子把圣诞袜子挂在卧室门口，我们围坐在松软的地毯上，暖意从明灭的星星灯、炉火、姜饼人的甜蜜和羊毛衣里透出。最大的孩子会给最小的孩子朗读厚而旧的圣诞童话，直至午夜降临。
冬天我更喜欢使用没有太多“闪烁”香气的哑光香氛，那是一种近似于“和纸”或牛皮纸的肌理所散发的朴素和沉重，比如以轻盈走俏的祖玛珑，推出过一款很厚和粗粝的香氛，黑雪松与杜松香氛，名字很直白，前调辣得不行，小茴香与辣椒叶，让人一秒回到川菜馆，让人难以接受，像喝了中药的前几秒，但是片刻的辛香之后，真相开始上演。像是回到了记忆力，很多年以前的老房子，陈旧、安静、隐僻，进入一个低温而安全感的空间，你所感受到的童年的的感觉，雪松的气味深邃，潮湿的苔藓抚摸着你的鼻尖，这里面还有一丝莫吉托的气息，可以忽略，海盐和杜松的和弦让这老洋房似的香谱有了年轻而稚嫩的春芽，那是隐藏在冬日之下的萌动。Serge Lutens的几个系列亦是我所喜爱的，尤其是它的“修女”黑暗又媚丽，但Fille en Aiguilles却是最朴实的一支，前调是中药味，浓重的皮革，散放之后是盛放书籍的老木箱子的气味，酒窖的橡木桶的气味，燃烧后的炭火的松香味和琥珀气息笼罩了我，像是光晕一样，温柔、沉默，有些笨拙的，却很有温度。
童年时代，妈妈会给我买一些很可爱的童话书，比如《日本冬日童话》，里面全是穿木屐的雪子、松子，插画古朴可爱，明体字印刷，念出满满是雪片的香气，不舍得睡觉的我，总是说，再读一篇吧。长大后，我在《圣诞忆旧集》看到一个微小、温情、朴素的童年，与我的是何曾相似，“我喜欢那些说起童年就会兴趣盎然眉飞色舞的人，在他们的身上，可以感觉到一种与岁月对抗的激情。”其实很多回忆我早已无法用字句编织，可是气味就如戳记，使我恍然重现某些个快乐的夜晚，还是孩子的我不愿意说晚安，不愿意告别，只想永远活在当下，然后茫然失措地，绵长折叠的日历纸呼啸而过，漫步走入一个未知的冬天。所以，2016年的圣诞夜，我们再迟一点说晚安好吗？
撰文/钟婉仪 设计/Mir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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