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龙 君子慎独,也要撒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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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7-05-12 15:26
《礼记·大学》曾言:“君子必慎其独也。”意即人在独处时,也应谨慎不苟,衾影无愧,胸怀气度与修为,这也是理学家最讲究的“功夫”。张晓龙认同这儒道观,这意味着人能慎重承担自己具独立性的生命。但与此同时,他觉得还不够,因为人并非独自存活在这个星球上,游走在人群中时,更重要的,是撒播温暖,毕竟这颗种子,一定会发芽。
在云南的孩子们并非在演戏,他们有与生俱来不受束缚的天性,也不会顾念去配合谁,如何让他们感知到学校是求知的乐园而非围墙,是所有老师都需要考究的课业。
自《甄嬛传》后,更多活跃在幕后的张晓龙更像一位“百变魔术手”了,除了主业礼仪指导之外,也频频涉猎一些艺术监制项目。但在百忙之中的他,却在去年12月份忽然消失了一个月,深潜入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到一所名为城子古村小学的地方支教,充当起那个古朴村落留守儿童们的“爸爸”。
彼时正值云南的寒冬,虽美曰四季如春,但对于一个水土不服的北方人而言,张晓龙一直被深山里刺骨的寒风“魔法攻击”,无奈地笑道,“我一直十分期待感受一个温暖湿润的云南,但事实上冷得束手无策,穿多厚都不管用。”另一位支教老师张皓宸,特地在他生日时从成都带回来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给他披上,让张晓龙感动至今。
这一次采访,恰好赶在《闪亮的爸爸》剧组在杀青三个月后的私下重聚,四位“闪爸”分别从台湾、杭州等地飞到北京,一杯一盏的你来我往之间,往日情谊尽数倾出。张晓龙心中百味杂陈,这一次的相会,让他更感恩此前的云南原生态支教之旅。“我一直说《闪亮的爸爸》是善良的爸爸。其实大家工作都很忙,都在节奏很快的不同城市里生活,很难有这种仅仅为了聚会而见面的时刻。”
在张晓龙眼里,虽然支教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大家一起携手面对过的难题,筑造过的幸福,都会永远烙印于心。每位爸爸的性格不同,但又彼此欣赏,不是一块拍完戏就走的浅薄缘分,四人的感情,更像是患难见真知。
与孩子们的持久战
张晓龙过去从不轻易说哪一场拍摄“难”,毕竟他经过各种恢弘华丽的古装戏,多繁杂的服饰,多琐碎的礼仪都手把手打理过。但这一次,当老师18年的他下乡后觉得,要找到打开深山村落闭塞内心的钥匙,接上现代教育的轨道,非常困难。首先跟当地老师们的教学理念不同,再来是跟家长们观念和语言不通的障碍,成年人之间也容易树立起一墙的隔阂,更别谈少不经事的孩子们,说不通,讲不透,解释不清楚,接受能力也不尽相同。
一开始,张晓龙担任学前班的礼仪老师,一开讲就失控了,整个课堂闹哄哄,光是维持课堂秩序,控场说“安静”就折腾了一整堂课。一个大学教授在一群打打闹闹的熊孩子面前拍着讲台特别违和,张晓龙脸上也一直挂着难以言喻的尴尬,额头上一直冒汗,不禁感叹,“最大的危机是他们根本不听你讲什么,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教学经验去完成很多东西,那又何谈走进他们心里呢。”
工作上,张晓龙对孩子们的肆意妄为是“领教”过的,以前在《甄嬛传》中,拍摄一场温太医怀抱哭泣的孩子和甄嬛道别的戏,因为孩子过于年幼无法配合,拍了整整两天,张晓龙还一直被怀中孩子挥舞的手“抽大嘴巴子”,导致拍戏多年的他,每当与孩子对戏就心生畏惧。更何况,在云南的孩子们并非在演戏,他们有与生俱来不受束缚的天性,也不会顾念去配合谁,如何让他们感知到学校是求知的乐园而非围墙,是所有老师都需要考究的课业。
在贫困山区,没有完善医疗保障的孩子,命运都像一根野草,得到阳光眷顾能兀自茁壮成长,但若遭受突如其来的重击,顷刻就危在旦夕。
城子古村由于自身封闭滞后的发展特点,很多成年人都涌到外面的城市打工,导致村落里有大量的留守儿童,一年才能见上父母一两面,平日里只有再上一辈的老人相伴。张晓龙知道后觉得很心疼,觉得留守儿童的心理建设特别重要,是一个亟需帮助的弱势群体。“这不像在我们大学里,孩子们的人生价值观大多都已经形成,所以可能会更关心传授他们一些知识。但这些小朋友需要正确的引导,对美好的事物耳濡目染,感知生命的幸福。”
但要达成这种共识并非一两天功夫。“首先,要让他们听你的课,能够安静地坚持这四十分钟。知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乐之,只有寓教于乐,才能更好地吸引他们,一点一点地进行交流。”在这场持久战,张晓龙和吴镇宇是最有对比性也最互补的一对闪爸,前者在生活中是不会崩溃的一个人,习惯三思而后行,总是很有办法,遇到什么难题就见招拆招;而后者在孩子面前更多流露出真性情,当下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活像一个大小孩,经常让人想不到他下一秒要干嘛,不太讲究世故,但特别有自己的原则。
为童心圆梦
与留守儿童在一起的日子,不过短短三十天,但让张晓龙始料未及的是,还经历了一位小男孩险些被夺去生命的惊魂一幕——11岁的聂郎突然因重症肌无力和多项并发症,出现重度昏迷,生命垂危。
重症肌无力属于一种神经肌肉传递障碍所引起的自身免疫性疾病,主要表现为部分或全身骨骼肌无力和易疲劳。小聂郎从3岁开始就患有眼睛重症肌无力,眼睑常年下垂,使劲也睁不开,平日里基本需要依靠手扒着眼睑,不然根本看不见。这一次的肌无力痉挛更让他的疾病蔓延迅速,甚至无法做到自主呼吸。
在贫困山区,没有完善医疗保障的孩子,命运都像一根野草,得到阳光眷顾能兀自茁壮成长,但若遭受突如其来的重击,顷刻就危在旦夕。张晓龙对聂郎这个孩子印象很深,在一次扫牛粪的多彩课堂上,他会一手拿着笤帚,另一只手撑开眼皮,需要时时刻刻这样扒着眼睛,才能看到大伙们。虽然很辛苦,但他从来不抱怨,也很乐观坚强,是家中的大哥哥,能一力承担的事,绝不麻烦他人。
“太措手不及了,两三天前看到他还是一个这样活泼的孩子,突然就进了重症监护室,要靠呼吸机维持生命,想想都心疼。”张晓龙说。随后节目组得知,要挽救聂郎的生命需要一种特制的溴吡斯的明片,但这个药早已停产了,药物紧缺,整个泸西县都找不到一颗,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捏了一把汗。四位闪爸获知情况后,当机立断联系各方朋友,并在微博上求助,请求有药的人能雪中送炭,引起网上一片沸腾。庆幸的是不久后就获得回应,有昆明和楚雄的网友赶了五六个小时的车程紧急送药,进行爱心救治接力。张晓龙在天寒地冻的车站里等候了两小时,亲手接过药物,内心充满温暖,十分感恩人世间这份长存的善良。在支教结束后,张晓龙仍然放心不下,亲自把聂郎接到北京医治。
《闪亮的爸爸》节目组曾经策划过一个活动,是为城子古村小学的小朋友做一个有童话色彩的心愿屋,让孩子们把自己的心愿写在一张纸上,并大声念出来,然后为他们圆梦。有些人的愿望很简单,可能只是一双溜冰鞋,一本练习册,字写得好一点,或者过一个圣诞节,但像聂郎这些命运于其不公的孩子,最美好的心愿可能只是健健康康地活着。与此同时,张晓龙也发现,这些留守儿童心里大多都有一个近乎于奢望的愿望,就是爸爸妈妈早点回来。有一个小女孩叫曾静蕊,在张晓龙生日当天吃蛋糕时,吃到一半突然不舍得吃,要带回家给弟弟,随之情绪崩溃大哭,说她不开心,因为爸爸妈妈出外打工已经两年没回家了,也从来没时间给她过生日,全家人都没有吃过蛋糕,以往的生辰,都只是简单地焖一个老鸡蛋吃。相比起城里的小孩每次生日都不止一个蛋糕,并且到最后大多都被抹在脸上或扔来扔去,实在是这些大山里的孩子无法想象的。张晓龙看着她,尽管在镜头面前极力克制,但还是哽咽了。
这些最爱莫能助的,却也是孩子们内心最渴望的东西。张晓龙说看着他们的眼睛,就知道他们很需要帮助,但很多东西不是旁人不遗余力就能解决的。他也曾诚诚恳恳地跟孩子们的父母说,陪伴比什么都重要,不能为了赚一点钱就离开孩子,缺席他们的童年。其实父母们心底里都知道这个困境,一提起孩子,一直在流泪。
温暖从冰山一角开始
其实对于留守儿童的现状,政府都是知根知底的,但我们毕竟是人口基数巨大的发展中国家,改变需要时间,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正如张晓龙所言,是社会发展逐步前行的阵痛期。只是有些孩子过早地与父母分开,过早地承担了家庭的压力,思想比成年人还成熟,实在让人疼惜。“在这个过程当中,只能一步一步走。也许等到以后社会福利完善,农业或手工业发展起来,家乡自然就会越来越好。城市的机器在逐渐代替人工,早晚也会饱和,相信慢慢就会有返乡潮,这一两年已经悄悄在开始了。慢慢会好起来的。”
但社会的发展不能都只指望社会福利机构,张晓龙倍感欣慰的是,他在这次支教旅程中也碰到很多为了平衡社会现状而付诸行动的义工。他们大部分都是家庭条件很普通的年轻人,并非生活衣食无忧才勇闯乡村,但他们也不在乎,愿意交出自己的时间和青春,带着自己的专业知识与一腔热血就扎下了根。四位闪爸短短一个月的停留可能只能说是抛砖引玉,但简简单单的一次支教确实会改变很多孩子的一生,因为老师并不只是在念课本,更多的是传递人生观价值观,撒播对生活的热爱,给别人以温暖。
张晓龙在做礼仪老师时总说,觉得世界冰冷的时候,就把你的温暖拿出来,并不是说这样只能融化冰山一角,温暖是可以“传染”的。他从前也有过很多做义工的经历,哪怕是在很多人不曾踏足的寺院里,他也愿意前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青海玉树遭受灾害时,当地寺庙的墙倒了,张晓龙就为他们修墙,一年四季僧人们的衣服也会帮忙买。他是佛教徒,把这称作“供养”,也是广做功德的一种方式。每逢腊八,他也会和妈妈一起参与腊八舍粥行动,希望在赈济一切贫寒饥民以温饱的同时,也留住现在遗失得越来越严重的年味儿和仪式感,找回久违的感动。
虽说之前一些社会新闻引发福利机构的信任危机,让很多人不敢通过它们实践一些公益,但张晓龙仍认为,为善是个人随时随地都可以做的,义工的力量不是微弱的,这个社会不是你管好自己就行。比如说他遇到了聂郎,就是一个缘分,就理应尽力让他恢复健康,让他觉得世界是美好的,也让自己温暖起来。公益这种事情,看似在帮别人,其实受益的是自己。“儒家说‘慎独’,但其实要做到自我尊重是不容易的,而通过帮助别人,会让你更自重,更肯定自己的人格和内心的善良。这样做人我觉得是蛮幸福的。”
采访、文/白瑜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