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临头的绿孔雀 中国原生的“百鸟之王”走入绝境

  珍稀动物绿孔雀为中国原生物种,是中国野生雉类中体型最大的种类,曾广泛分布在中国腹地。历史上,绿孔雀曾无数次得到文人墨客的交口称颂,但到了现在,绿孔雀在中国的种群数量不足500只,甚至比大熊猫更加稀有,其分布范围也缩小到云南省的一小片区域。然而,就在这片区域上,几座小水电站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这就使得绿孔雀最后的栖息地也即将消失,人们不禁要问:冒着使一个物种灭绝的危险,在河流上建设这些小型水电站,是否必需?

  由于人类的自私,中国珍稀动物绿孔雀正在遭遇灭顶之灾。

  孔雀头顶直立冠羽,身披五彩翎毛,极具观赏性,此外,孔雀还象征着吉祥、善良、华贵,因此,孔雀也被称为“百鸟之王”,深受人们的喜爱。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人们在动物园中常见的孔雀为蓝孔雀,引种于印度,而中国原生的孔雀为绿孔雀,通常在野外繁衍生息。但近年来,由于人为的破坏,绿孔雀的栖息地急剧缩小,云南省红河流域的一小片区域,已经成为绿孔雀的“最后一块完整的栖息地”,然而,就在这片区域上,几座小水电站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这就使得绿孔雀最后的栖息地也即将消失。人们担忧:中国原生的“百鸟之王”绿孔雀很可能就此走入绝境……

  被遗忘的群体

  日渐萎缩的栖息地

  孔雀属于鸡形目雉科孔雀属,其属下分蓝孔雀和绿孔雀两种:人们在动物园中常见的孔雀为蓝孔雀,为印度和伊朗的国鸟,主要产于巴基斯坦、印度和斯里兰卡,而绿孔雀则为中国的原生孔雀,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中,作者就借用了绿孔雀来表达哀怨之情;明代画家吕纪的《杏花孔雀图》,所描绘的正是绿孔雀;明清文官三品的官服“补子”的纹样也为绿孔雀……

  据研究绿孔雀的人员介绍,虽然绿孔雀与蓝孔雀都叫孔雀,且长得也颇为相似,但它们在基因上存在着差别——绿孔雀的体型比蓝孔雀更大,羽毛也更加华丽。不过,绿孔雀生性娇弱,不易繁殖,即便是在受到保护的环境下,它也不愿意与人接触。因此,绿孔雀几乎不可能被圈养,只能在野外生存。

  20世纪90年代,中国引入蓝孔雀养殖,并圈养于动物园中对游客开放,人们逐渐习惯把蓝孔雀当作孔雀的代名词,而生长于野外,难得一见的中国原生的“百鸟之王”绿孔雀却逐渐被人们遗忘……

  “现实情况是,我们才刚刚分清蓝、绿孔雀,绿孔雀这个物种就已经濒危了!”一位长期致力于宣传绿孔雀保护的志愿者说。早在1988年,绿孔雀就被列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然而由于绿孔雀的观赏价值极高,不法分子对绿孔雀的偷猎从未绝迹,而人类对其栖息地的破坏,则对绿孔雀造成了“团灭”式的打击。

  根据绿孔雀的生活习性,其栖息地常为海拔2500米以下的低山丘陵及河谷地带,栖息地的植被主要为热带季雨林:季雨林的林下空旷,树木也较为稀疏,这使得林下的草本层非常发达,能够为绿孔雀提供生长所需的食物,这些林地中,还需有易于隐藏的乔木,便于绿孔雀随时觉察潜在威胁,并做出反应。此外,绿孔雀还是一种爱喝水的鸟类,栖息地一般离水源的距离不超过100米。同时,绿孔雀在开屏求偶时,会迴转、跳舞、奏鸣,并炫耀华丽、巨大的羽毛,这样的仪式,需要一片开阔的河滩空地来进行,这也就意味着,绿孔雀对河流、河滩的依赖很大。然而,由于人为破坏的原因,原始季雨林大面积消失,河滩被破坏,能够满足绿孔雀栖息地条件的地方越来越稀少。根据《中国雉类》的记载,历史上绿孔雀曾遍布湖南、湖北、四川、广东、广西和云南等省,但到了21世纪初,分布区已缩小到云南省西部、中部和南部地区。而在2013年至2014年间,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对云南境内曾有绿孔雀分布的34个县市进行调查,仅发现其中的11个县市的14个地点有绿孔雀的野外活动记录,种群数量估计不足500只。

  面对数量锐减的绿孔雀,云南野鸟会秘书长韦铭在2014年对媒体直言不讳地说:“如果不尽快采取保护措施,10年内,云南野生绿孔雀很可能将灭绝。”据调查,绿孔雀在云南主要分布在澜沧江、红河等河流的人迹罕至区域,且分布成破碎的“斑块状”。十多年前,澜沧江流域七级水电站建成并投入使用,对澜沧江流域的河谷、原始植被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这使得整个澜沧江流域的绿孔雀销声匿迹。而在红河流域,由于小水电站的建设,绿孔雀的生存环境也变得岌岌可危……

  保护区里建小水电

  绿孔雀的灭顶之灾

  2017年4月,“野性中国”绿孔雀调查小分队来到云南省红河流域的小江河河谷,行进中,小分队成员突然发现了一条新的岔路,岔路向小江河上游的方向延伸,沿着道路越往前走,离小江河的河水和谷底的季雨林就越近,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涌上大家的心头。果不其然,在路的尽头,一个搭满了钢筋和脚手架的工地赫然出现在眼前——在小江河的南岸,一个类似水电站机组厂房的框架正在建设,滚落的泥土和山石已将厂房下方的季雨林彻底埋掩。让成员们无比痛心的是,这个位置距离他们1个月前拍摄到绿孔雀的地方,仅仅相隔数百米。

  小江河河谷地处云南省楚雄州双柏县恐龙河州级自然保护区,保护区于2003年成立,沿红河干流石羊江自西北向东南呈狭长条形分布,最高海拔1796米,最低海拔623米,保护区内拥有季雨林、灌木丛、半湿润常绿阔叶林等多种植被类型,为众多珍贵动物提供了良好的生存和栖息环境。2014年11月至2015年7月,保护区绿孔雀保护项目工作小组采用标图法和红外相机监测法,重点调查了保护区部分区域的绿孔雀情况,经过200多天的连续监测,工作小组拍摄到一定数量的绿孔雀照片和视频,数量占云南省绿孔雀总数的10%以上——这是云南省乃至全国最大的绿孔雀种群。据调查,云南省红河中上游的戛洒江、石羊江、礼社江和支流绿汁江、小江河河谷组成的一小片区域,是目前绿孔雀在全国最大、最适宜生存的栖息地,这一片区域也被誉为绿孔雀的“最后一块完整的栖息地”,而恐龙河州级自然保护区中的小江河河谷和礼社江河谷,则是绿孔雀最为集中的两个地点。

  然而,绿孔雀的“最后一块完整的栖息地”如今也面临着重大危机。2014年,一个装机量仅4.98万千瓦的水电站——大湾水电站横切礼社江,为了修建这个水电站,恐龙河州级自然保护区做出了“区划调整”,把保护区核心区内的面积达809.47公顷的地方划为水电站的施工区域。从卫星图上,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曾经河水蜿蜒流淌、有着多片河滩、一片葱郁的礼社江河谷,如今已变成一条干涸、死气沉沉的“死亡谷”,这样的变化对绿孔雀来说无异于灾难。

  这还不算,类似的灾难正在重演:在红河的干流戛洒江上,正在修建戛洒江一级水电站,恐龙河州级自然保护区正好位于水电站的上游,保护区河谷底部的海拔为623米,而戛洒江一级电站蓄水后的正常水位线是675米,这就意味着,保护区里的河谷会被淹没,绿孔雀赖以生存、繁衍的河滩都将被毁灭。此外,根据“野性中国”在2017年4月最新的调查结果显示,在小江河上,一座小水电站正在悄悄建设,据当地人透露,小江河上将要建设3个梯级水电站。如果这几个小水电站一旦建成,即便是下游的戛洒江一级电站的回水淹不到保护区内小江河河谷海拔较高的地方,这几个小水电站也会将小江河上适宜绿孔雀生存的栖息地全部破坏。

  “野性中国”的调查人员做了这样一个比喻:如果将红河流域比做是血管,水电站是血栓,那么戛洒江一级水电站恰好是堵在胸部的血栓,而小江河上的这些水电站,虽然装机容量小,但却是堵在心脏的血栓,其结果都是致命的。如果这些水电站均建成,那么,绿孔雀的最后一块完整的栖息地就会完全消失,他们说,这对于绿孔雀而言,很可能是灭顶之灾……

  如此荒诞的现实

  需要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

  人们不禁要问:冒着使一个物种灭绝的危险,在红河的“命脉”上建这些小型水电站,是否必需?

  根据《云南省戛洒江一级水电站可行性研究报告》的介绍,戛洒江一级水电站工程以发电为主,兼顾下游农田灌溉和城镇供水需求,项目建成后,对增加周围两县的财政收入和社会经济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但是,这一说法并不能得到环保人士的认同,他们认为:作为水电大省,云南和四川等西南水电的外送能力接近饱和,而且面临着大规模“弃水”的风险,建设这些新的水电站无异于雪上加霜。

  根据中电联发布的数据显示,2016年,云南省总发电能力超过3000亿千瓦时,2016年的总需求约2000亿千瓦时,这也就是说,云南省电力过剩产能超过1000亿千瓦时,数据同时还显示,2016年云南省弃水电量预计达400亿千瓦时。为了缓解水电产能过剩的情况,2016年,云南省人民政府印发实施《关于加强中小水电开发利用管理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指出,原则上不再开发建设25万千瓦以下的中小水电站,已建成的中小水电站不再扩容。值得注意的是,戛洒江一级电站的装机容量为27万千瓦,刚好位于《意见》所限之上,而根据“野性中国”的调查,正在悄悄建设的小江河水电站的装机容量仅为1万千瓦,并不符合《意见》的要求。

  面对这样的情况,“野性中国”创始人、野生动物摄影师奚志农说:“仅仅是为了建造装机量才十几万千瓦的小电站,这不由得我们不深思,我们需要合理利用和开发自然的资源,但是否确实需要在这样一片敏感的区域修建一座电站。当各方选址和环评时,是否已经考虑了该电站的产出,是否值得自然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不过,早在2014年8月,戛洒江一级水电站的环评报告已得到环保部的批复,该报告认为:电站施工可能迫使该物种(绿孔雀)放弃紧靠江边的觅食地点,但江边地段人为干扰强烈,活动几率小,因此,不会影响该物种在当地的生存和繁殖。

  然而,据“野性中国”团队深入现场的调查,他们认为这一结论与事实不符——几十米的水位线上升,将淹没绿孔雀赖以生存的环境,阻断它们生存、繁衍的最后道路。奚志农说:“绿孔雀这样的大型鸟类,虽然生活在密林里,但对河滩的依赖很大,它们必须在开阔的河滩上求偶繁衍。而到了生活艰难的旱季,绿孔雀赖以生存的食物是水滨结果的大树或禾本科植物种子,这些都只有在河滩上才能获取。水电站建成,它们将无法繁衍、无法觅食。”

  为了保护绿孔雀最后一片完整的栖息地,2017年3月,“自然之友”“山水自然保护中心”“野性中国”3家环保社会组织联名向环保部发出紧急建议函,建议暂停红河流域的水电项目,挽救濒危物种绿孔雀的最后一块完整的栖息地。与此同时,众多的自然保护者也在不断地大声呼吁,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地保护绿孔雀的最后一块完整的栖息地。

  然而,截止目前,戛洒江一级水电站和小江河水电站并未停止建设。“野性中国”的志愿者说:“绿孔雀雄鸟需要3年的时间才能长出完全的羽屏,然后开始生儿育女,或许它已经完全没有机会活到那一刻了。”

  文 艾几 图 艾几 帅学舟 陈小兵 奚志农 张程皓 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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