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街名“套路”深

  有的像闲庭信步、信手拈来,有的则伴随着一段荡气回肠的传奇故事

  近年来,金沙遗址发现了一些大型房屋建筑基址,让人们看到了2800年至3200年前的成都街道原貌。但成都街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华阳国志·蜀志》,其中记载,“成都县本治赤里街,若徙置少城内”。

  清末傅崇矩曾在《成都通览》中写道:“成都省城内外街道,据警察之调查,凡五百一十六条。”也就是说,1911年,成都有街巷516条,这构成了近代成都街道的基础版本。

  生动有趣的街巷之名

  成都的街名大多来自民间的约定俗成。按照种类划分,大体有以下几种:

  一是衙署兵营类。以历史上的官府衙门所在地而得名。比如,有提督街、督院街、总府街、学道街、盐道街、藩署街、指挥街等。

  明朝时,四川巡抚的办公地点就在今天的人民公园西侧,当时叫督院,这条街也叫督院街。主管一省财赋和人事的机构叫布政司,民间把布政使称为藩台,所以布政司所在的街就叫藩署街。盐道街是盐茶道署的所在地,成都的盐茶道署是雍正时修建的,后焚于火,乾隆七年重建,位置在今天的盐道街中学。

  二是庙宇祠堂类。以庙宇祠堂所在地而得名的街道,有文庙街、城隍庙街、大慈寺街、纯阳观街、康公庙街、忠烈祠街、文殊院街等。

  从唐代开始,全国普建文庙,专祀孔子,四川也不例外。位于孔庙前后的两条街分别叫文庙前街和文庙后街,至今未变。

  会府是清朝省城的大官们聚会朝拜皇帝的地方,供奉着木刻九龙牌位,此街称为会府街。民国初年,为纪念在辛亥革命、保路运动中牺牲的烈士,会府改建成忠烈祠,此街也更名为忠烈祠街。

  三是集市作坊类。这是因为集中了某种行业或集市而得名的街道。比如贩卖牲口家禽的有牛市口、羊市街、骡马市、肥猪市等;卖食品的有米市街、海椒市、盐市口;卖生活物资的有锣锅巷、草市街、棉花街、草鞋市巷、石灰街,线香街等;而卖服饰的则有暑袜街、纱帽街等。

  手工作坊比较集中的,有染房街、浆洗街、皮房街、打金街等。

  第四类是以纪念著名人物、先贤为街名的街道。

  公元前141年,汉景帝派安徽人文党翁(简称文翁)为蜀郡守,文翁见蜀地文化不够普及,便选了一些青年,亲自为他们开课讲经,并修建石屋藏书,称为石屋书院。为了纪念他,大家将书院旁的大道叫作文翁路,藏书的小巷称为石室巷。

  成都有两条与状元有关的街名。嘉靖年间,新都人杨慎(杨升庵)考中状元时居住的街道被称为状元街。清末,资州人骆成骧考中光绪末科状元,居住之地称为骆状元巷,但不知为何,后来竟莫名其妙地被讹传为落酱园巷。

  也有以各种传说和自然景观而得名的街道。比如,拐枣树街肯定有棵拐枣树,冻青树街栽种了很多的冻青树,莲花池街少不了有一池莲花,黄瓦街至少有一排非常醒目的黄色琉璃瓦房。

  笔者居住在神仙树路附近,相传,这里曾有一棵大树,树干有空洞,善男信女就请来佛像,在树上挂满红布条祈福,久而久之,大家将这棵树视为神树,这条路也就称为神仙树路了。

  此外,还有因建有各省会馆而得名的街道。

  河北和山东合建的会馆叫燕鲁公所,由于这两省财力够大,燕鲁公所规模大、装饰豪华,这条街就叫燕鲁公所街。

  相比而言,贵州会馆小而默默无闻,后来贵州人李世杰、丁宝桢先后任四川总督,对旧会馆扩之,戏台、耳楼盖得非常精整,川剧名角争相来此粉墨登场,于是,贵州会馆街繁盛一时。

  天府广场往南100米就到了陕西街,即为陕西会馆所在地。如今,陕西会馆地址、名字未变,不过其功能只相当于一个普通的酒店了。

  每一个街名,都有故事

  毫不夸张地说,成都一环以内街道名称的由来,基本上都有典故、有故事。有的像闲庭信步、信手拈来,有的则伴随着一段荡气回肠的传奇故事。

  近百年来,成都最繁华的街道非春熙路莫属,自建成以后,就一直是成都的商业中心。1924年,四川省督办杨森将前清的一些旧衙门全部拆除,修建了这条马路,还特地请来前清举人江子愚为马路取名。江子愚投其所好,以北洋政府授予杨森“森威将军”头衔为由头,取名为“森威路”。不过“好景不长”,杨森在与军阀刘湘的混战中逃出四川,于是,江子愚又向刘湘建议将“森威路”改名为“春熙路”。此据老子《道德经》中“众人熙熙,若享太牢,若春登台”。

  最富神话色彩的街道是天涯石街。相传女娲补天时,不慎将一块石头掉落在了成都的这条小街上,百姓对“天上来客”顶礼膜拜,取名曰“天涯石”。有关天涯石的传说还有几个版本,有人说这是一块陨石,有的说是从玉皇大帝宫殿围栏上掸下的石头。民国时,天涯石是一座小庙,常有信佛之人前来烧香许愿。成都人很喜欢来这里游玩一番,取意为“天涯一游”。

  支矶石街同样是因一块石头而得名,但这块石头的来历却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据《华阳国志》记载:明代诗人曹学佺在诗中说,支矶石来自牛郎织女相会的天河。此说法最早见于晋代张华所著《博物志》。

  不过,杜甫在《石笋行》中表示疑虑:“是恐昔时卿相墓,立石为表今尚存”,意为这块石头是古蜀国卿相死后“立石为表”的纪念物——墓志。不管专家学者如何争论,老百姓更相信牛郎织女的说法,这条街也成了男男女女谈情说爱的绝佳之地。

  东大街附近的青莲巷,巷小名气大,历代文人墨客都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曾是唐朝大诗人李白居住过的地方,还留下了一个暖心的故事。李白自号青莲居士,他常去一家装裱铺,有一年老板借债置备了一批白团扇,谁知当年无酷暑,扇子卖不出去,眼看债务到期,老板又意外身亡,留下老妈妈孤身一人甚是可怜。李白便在几十把白团扇上题诗作画,落款为青莲居士。不久后,买扇的人蜂拥而至。后来,李白居住过的小巷就被大家叫作青莲巷,在团扇上绘画题诗的传统工艺,也就流传了下来。

  紧邻四川电视塔的猛追湾街,过去有个非常难听的名字——母猪湾街。据说,最早有人养了几头母猪,天天在街上溜达,自成一景,于是这街被称为母猪湾街。至于为什么改为猛追湾街,说法一是:崇祯年间,张献忠攻进成都大开杀戒,引起了大慈寺的和尚不满,上万武僧把张献忠赶出城外,一阵猛追到母猪湾。后来,人们就将母猪湾改为猛追湾。说法二则是:因为街道旁的河水落差大,并且突然改向,行船到此有追赶的样子,因此得名。其实,这两种说法既无从考证,也不靠谱。

  紫泉街或许是成都最“纠结”的街道了。

  北宋仁宗天圣元年(公元1023年),成都诞生了中国最早由政府正式发行的纸币交子,于是这条街被称为“交子街”(后误为椒子街)。交子亦叫“纸泉”,紧邻的一条街就被唤作“纸泉街”。

  到清代,这条街成了牲畜交易市场,臭气熏天,且常遭火灾,为取吉利,翰林顾汝修将这条街改为“茝泉街”,读音相同,茝意为香草,取茝压臭,取泉压火。但这“茝”字不好认,谐音为芷,故一度更名为“芷泉街”,芷字也不好认,又谐音紫,最后尘埃落定,变成了“紫泉街”。

  重名、重音、绕字特别多

  不知道是因为成都人闲散,还是因为他们喜欢搞文字游戏,成都的街名有一个奇特的现象:重名、重音、绕字的特别多。

  在四川话中,“金阳”和“晋阳”发音一样,金阳路和晋阳路虽然都在西三环附近,但两者距离也有四公里。同样,柿子巷和狮子巷,要想用发音区分开,着实得费一番口舌。

  还有众多的街名,只有路、街、巷之别,比如城隍庙巷和城隍庙街,蜀汉街和蜀汉路,鸡市街和鸡市巷,席草田街和席草田巷。

  最夸张的要数盛兴街和盛兴路,盛兴街位于绕城高速南边,靠近天府三街,而盛兴路在北三环路以外,这两者南辕北辙,距离超过了20公里。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锦华路,同一个名字,丝毫不差,却分明是两条不同的街道。两者相距也在10公里以上。一条在锦华万达广场旁,而另一条在机场路的辅道上。

  让你傻傻分不清的还有“槐树街、干槐树街、三槐树街和槐树店路”,这可是在四个不同地方的四条街。青龙街、青龙路、青龙正街、青龙横街——它们虽然名称相近,但全都不在一个城区内。

  街巷消失,街名犹在

  和不少城市一样,成都随着旧城改造,城市发展,不少街巷正在逐渐消失。据《成都城区街名通览》记载,截至1992年,有105个街名随老街巷消失而不复存在。

  1979年,天府广场旁的东鹅市巷和西鹅市巷,因修建人民商场而消失。1988年,修建滨江东路时,青莲横街、大安横街等街巷消失了。1992年修建滨江路,又导致了同兴下街、同兴上街、下河坝等街巷消失。川主庙街、都司巷、水井巷、仓房街、半节巷,等等,也都在城市的改建中消失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随着盐市口大业大厦的建成,原来的锦江路更名为大业路,附近的染房街、锦江街、烟袋巷、粪草湖街一并消失。人民公园旁的半边桥街,大慈寺路附近的玉成街、和尚街、笔帖式街、兴业里、章华里等,也都在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中灰飞烟灭。

  有意思的是,成都一些街巷虽然消失了,但街名却保留了下来。比如梁家巷,1955年修建一环路时被拆除,巷子虽然拆了,街名却在老百姓的口中代代相传,成了城北片区的统称。

  位于人民南路和南一环路交叉口的跳伞塔,在上世纪70年代末被爆破拆除,1989年修建了四川省体育馆,但这一区域还是被大家习惯性称为跳伞塔,一些单位也保留着当时的名称,比如跳伞塔派出所、跳伞塔街道办等。

  一个城市的发展,不可避免地要拆除一些老街旧巷,但老街旧巷所承载的历史文化、风俗民情,却用另外的一种方式被传承下来。

  文/蒋光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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