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一场关于日常治疗的自述

  • 来源:艺术商业
  • 关键字:
  • 发布时间:2018-03-26 16:14

“我像一个接收器”

每天都在发生特别多的事情,我很少出门,现在互联网很发达,不出门也能感受到世界的变化。之前看伊拉克战争,电视在放,就感觉像个战争大片距离自己很远。当时有一个画面却瞬间让我感觉这是身边的一个现实问题,一个父亲抱着一个孩子满头是血,街道上很乱一片狼藉,路边歪歪扭扭躺着人,父亲抱着孩子一路走、一路哭、一路叫喊,特别绝望。那个给我触动很大,理解战争的残酷就是那一瞬间。再近的就是你身边的变化,我有一张画叫《无处告别》,我跟着姥姥、姥爷长大,小时候以为他们是我的父母,感情很深,后来他们去世埋在北京,我去看他们。那一刻,在你站在他们墓前的那一刻,你知道他们离你不远,可能也就在你脚下几米,就把和你特别近的人的那种情感一刀两断,全部给分开了,甚至你站在那里的时候会特别害怕。你没办法看到他们了,只能靠想象去维持之前的关系,不管是对方还是你,就像两个窥视孤独的人,看不见,但能感受得到。那个给我触动也很大,从此我再也没去过,我接受不了我站在那里去看他们,实际上又无法看到他们,想要再做什么又没有时间和机会了,那些空间都被压缩了,连再见都没地方去说,无处告别。

当一件事情接收到我的信息里面,感动到我、触动到我了,又没有办法拿语言和肢体去更好地表达的时候,我就想把它画成画。

无所谓的时候最绝望

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之前画的丢丢里面好像总有沮丧,但那种沮丧还有抗争的成分,它不想成为那样。像我以前说过,即便以后丢丢不存在了,但还是请你们相信丢丢来过,与你们相遇过。有时候连这样的欲望都没有了,挺绝望的。其实你不是不想干这件事了,以前每天画画,成了一个习惯,要是哪天不画,就有负罪感。有负罪感的那些天睡醒的时候,我就会想,X,怎么我又醒了。当然不是说我对生活失去了向往,也没有的。人是一个特别奇怪的生物,生存能力特别强,能吃就能活,但是吃的过程又是一个消散的过程。我就不能吃太饱,吃太饱了我就绝望。吃饱了的时候很满足,你就什么都不想干,什么也无所谓,消散了。“无所谓”绝对是个绝望的事。就是你什么都不想了,怎么办?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既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麻木了。举个例子,不带任何歧视或偏见,一个病人,不管是精神疾病还是什么,当他是一个病人状态的时候,他可能每天就在那里一直一直笑,那种笑不代表快乐,那是没有意识的。我这次去沙漠,一望无际全都是沙,感觉在里面我连棵草的大小都没有,你说人怎么能跟大自然抗争?抗争什么,什么都抗争不了。那时就觉得你都那么那么小了,你还在乎什么?就什么都无所谓也不在乎了,那种感觉是绝望吗?我不知道,当时只是眼泪一直一直往下流。有时候知觉会带来痛苦,但会让你觉得自己还活着。

日常治疗

我画画的时候要在旁边放个声音,放点音乐,来点动响,哪怕是个破电视剧,当你真正画进去的时候是听不到这些声音的。当你听不到这些声音的时候,其实你并没有在这个世界里,你就感觉在另外一个世界。我画的都是一个个故事,画的时候自己就进入那个故事,你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你和这个环境又产生了什么。而那个真正现实的世界,那个时候就给遗忘了,虽然不能比作是一个孤岛,但当你一个人在里面的时候,其实反而不孤独了。我最早的画和“丢丢”这个完全是两回事。那个时候喜欢杜马斯,就画了一批头像,画每个我认识的人。你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画这个可以记录与这个人之间的相处或者过往的关系,然后也是一种慢慢的消失。后来我画了一批出来以后,发现当时有个艺术家画得和我基本上是相同的,那会儿就是彻底功亏一篑的感觉。完了,我要怎么办?当时生活比较窘迫,我每天画画,耳朵、手都冻得长冻疮了。创作撞车了,没法卖,生活那么艰难,没办法,你就得改。那会就捡了个小黑狗墩墩,然后也是无聊,就把墩墩改来改去改来改去,就改成现在的丢丢了。第一次画丢丢的时候我一次就起了4张稿,那4张框子是淘回来的,是别人做坏的尺寸,很便宜,我就想着就把它画了吧。画的时候我就觉那种释放、那种随心所欲和表达想要表达的东西全在里面了,就觉得我可能就是必须画这个东西吧。这时创作特别投入,就是那种恨不得把自己炸成烟花给你看。

第一个个展全是画的丢丢,全卖了一张没剩。你突然就找到了一个群体,那个时候你不知道画展会发生什么,后来发现,哇!那么多人喜欢,有那么多的同类,一下找到了存在感。突然变成有钱的人也不太适应,哈哈哈!其实最开心的就是当真正释放自己的时候,发现有很多人认同。

爸爸的“伤心汤”

小时候我妈妈工作比较忙,爸爸在家里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就给我和哥哥做“伤心汤”,在水里加点盐、加点酱油、加几滴香油,就成了,有时候还给撒点葱花。因为什么都没有,我们就管那个叫“伤心汤”,然后喝一碗下去就饱了,就可以不吵不闹地等着我妈回来做主食了。 我一直想画父母那一代人,他们总想给孩子当英雄。我爸和我聊天,说聊聊吧,我说好呀。我们一聊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他年轻的时候、当兵的时候,如何如何做过什么。他对以前的那种向往,让我有些难过,因为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我曾经做过一个雕塑叫《我想强大起来,保护我在乎的人》,那时候隐约有这种无力感。我的父母就是我的英雄,他们在给予我情感的时候,是完全的交付,哪怕完全交付后得到心碎也罢,收获幸福也罢,他们这种完全的无所畏惧的交付就是一种英雄行为。我所有关于食物的记忆,都来源于妈妈的味道。我妈做的面条很好吃,每次见到我妈的时候,我都想变成一根面条趴在她身上。我妈教我做各种面条,油泼面、手擀面我通通都学会了,而且做得特别好吃。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一碗张静家的牛肉面。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