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抢劫，不杀人
- 来源:视野
- 关键字:抢劫,杀人
- 发布时间:2011-02-12 14:06
别人都一个个散去，我是惟一留下未走的顾客。酒吧侍者走过来无精打采地擦擦我面前的吧台，打个哈欠，搭讪道：“杰里，你为什么不回家去呢 ？”
我放下正捧在手上翻阅的小报，冲着他笑道：“我没有家，山姆。那只是一个旅馆房间而已，四堵墙、一张床、一两把椅子，还有几百本廉价书。我宁愿坐在这儿瞧着你。”
他身子伏在我面前的吧台上说：“你该结婚啦，杰里。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姑娘呢？她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个漂亮的金发小姑娘。”
“弗朗西丝。”
“对啦，就是她，弗朗西丝。你为什么不向她求婚呢？”
我转动放在吧台上的杯子，把它端起来放在另一地方，不停地转动它，留下一个个圆形的湿印痕。
“我向她求过婚。几个月前我问过她：‘弗朗西丝，咱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好啊。她怎么说？”山姆问道，又打了一个哈欠。
“她只是笑笑说：‘谁会要我们俩呢，杰里？’”
山姆哼了一声：“这种说法我听得多啦。”
“快两点啦，你总不能指望我在这夜深人静时原原本本地讲故事给你听吧。”
一个人走进来，在隔着两个空位的那张凳子上坐下。
山姆朝他走去：“还有十五分钟便要关门啦。喝点儿什么？”
那人道：“波旁威士忌。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干一杯吗？”
通常，在打烊前几分钟走进酒吧来的人都已喝得不少。他们刚从一家关门较早的酒吧里被赶出来，却突然又想再喝最后一杯，不喝便心不甘。这个人却与众不同，他十分清醒。他大概有30岁，比我小几岁，比山姆大约小20岁。他衣着整齐，机智敏锐，全然不像一个深更半夜不去睡觉的人。
于是我说：“好啊。给我再来一杯啤酒。 ”
山姆给那人斟上威士忌，给我添满啤酒，最后替他自己倒上一杯味美思。
我表述一番对天气的见解，他俩都认同，接着大家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那陌生人拿起我扔下的报纸看。
他大笑道：“你们看到这报道吗？一个老太太给那个想抢她的酒类专卖店的废物来了一下子，她用一个威士忌酒瓶子把他砸懵啦。”
那人喝干他的酒，提出还要一杯。山姆抬头看看挂钟，发现我们还能再呆一会儿，便说这一轮由他来付账。我便又要一杯啤酒。
那人道：“那家伙是个客串的新手。若是长点儿脑子，他就根本不会打那个老太太的主意。”
我说：“不是这话。他拔出枪、指着她的时候，怎会想到她会回身找一只瓶子砸他的脑袋？那只是生活中你无法预料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在动手之前，他理应估计到她会作出什么反应。假如他肯花点时间，他便会看出她正是那种会发神经、会大叫大嚷、会扔东西那一类疯狂的女人。只要对她的性格作五分钟的分析，他便会看出该另找个地方下手。”
山姆抬杠道：“也许你说得对，可是在那几分钟之内他又如何去分析她的性格呢？他没法 一直呆在那家店里，那会令她起疑心，她会报警。”
那人说：“不需要多少时间，只要几分钟你就可以根据他们的走路、说话和手势判断出他们是哪一种人。”
我笑道：“那好啊，你就估量估量我。假如你在分析我的性格，你会不会动手打劫我呢？”
他也笑着说：“当然会，你是那种随和的人。即使你身上带着大笔钱，你也不会产生那种要钱不要命的念头。何况，你或许根本没有钱。”
山姆嘟哝道：“好啊，那倒是像杰里的为人。我呢？”
那人几乎是轻蔑地摆摆手说：“你好对付。我马上要在你身上试试，一看到枪你准会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老家伙生气了：“你是从哪儿得出这种印象的？”
那人道：“我是从一些小事情上观察出来的。比如，你端起酒杯时小指是蜷起来的。这类事情往往能说明很多问题。”
当时山姆正打算端起杯子抿一口味美思。真的，他的小指是弯曲的。
山姆只是哼了一声。这时，那人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了。他把右手伸进衣袋里去，掏出一支短管转轮手枪。
他换上一副冷冰冰的腔调道：“咱们现在就做一个试验。我这就动手啦。举起手来，先生们。”
我立即举起手来，紧张地告诫他说：“真是活见鬼。伙计，悠着点儿。有时候那玩意儿可是会走火的呀。”
他朝着我微微一笑，那是轻蔑的笑。接着便朝山姆摆摆手里的枪，厉声道：“还有你，大个儿，举起手来！”
山姆仍旧站在那儿，两只红色的粗壮的大手撑在吧台上。他毫无表情地盯着那枪手瞧了很久，之后便深深叹口气，绕过吧台朝外走。
“别动。到收银机那里去——”那人大叫道。
“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山姆一边说一边朝他走过去。
“别激动，山姆！”我尖声警告他。我已经做好精神准备，随时预备听到那只手枪轰地一声打响。
可是山姆继续朝前走。
枪手脖子上的一根筋在扭动，他的手指慢慢扣紧扳机。他咆哮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这出戏该收场啦。”山姆说，同时猛地伸出手来，用掌侧猛击那人的手腕。手枪掉在地上，山姆麻利地弯腰用左手把它捡起来。
山姆柔声道：“杰里，打电话叫警察来。”他用枪指着那个枪手，绕着走回吧台后面自己的岗位上去。
我走到酒吧另一端，山姆在那儿装着一部付费电话。声调颤抖着，我打了电话。
回到吧台边，我十分愤怒，几乎疯了。我朝山姆嚷道：“你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疯子！”
那枪手颓然倒在一张凳子上，前额上布满一层汗珠。他嗫嚅着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很快便闭嘴了。
山姆耸耸肩道：“他根本不会开枪。下手抢劫之前，一个人若有脑子作出那么精细的性格分析，他也就不会笨到动手杀人的地步，他不会冒险犯上谋杀罪。按照现在的罪名，他最多会判上一两年刑期。”
他又端起那杯味美思酒，把它喝干。我注意到他的小指仍是弯曲的。他看到我盯着他的手指瞧，便做出一副怪相笑起来。他伸出手来让我仔细瞧，我这才看到他的指关节上有一块白色的疤痕。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一块炮弹碎片迸到手上，把它弄弯啦。打那时起这根指头就不能动啦。”山姆解释道。
……
我放下正捧在手上翻阅的小报，冲着他笑道：“我没有家，山姆。那只是一个旅馆房间而已，四堵墙、一张床、一两把椅子，还有几百本廉价书。我宁愿坐在这儿瞧着你。”
他身子伏在我面前的吧台上说：“你该结婚啦，杰里。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姑娘呢？她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个漂亮的金发小姑娘。”
“弗朗西丝。”
“对啦，就是她，弗朗西丝。你为什么不向她求婚呢？”
我转动放在吧台上的杯子，把它端起来放在另一地方，不停地转动它，留下一个个圆形的湿印痕。
“我向她求过婚。几个月前我问过她：‘弗朗西丝，咱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好啊。她怎么说？”山姆问道，又打了一个哈欠。
“她只是笑笑说：‘谁会要我们俩呢，杰里？’”
山姆哼了一声：“这种说法我听得多啦。”
“快两点啦，你总不能指望我在这夜深人静时原原本本地讲故事给你听吧。”
一个人走进来，在隔着两个空位的那张凳子上坐下。
山姆朝他走去：“还有十五分钟便要关门啦。喝点儿什么？”
那人道：“波旁威士忌。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干一杯吗？”
通常，在打烊前几分钟走进酒吧来的人都已喝得不少。他们刚从一家关门较早的酒吧里被赶出来，却突然又想再喝最后一杯，不喝便心不甘。这个人却与众不同，他十分清醒。他大概有30岁，比我小几岁，比山姆大约小20岁。他衣着整齐，机智敏锐，全然不像一个深更半夜不去睡觉的人。
于是我说：“好啊。给我再来一杯啤酒。 ”
山姆给那人斟上威士忌，给我添满啤酒，最后替他自己倒上一杯味美思。
我表述一番对天气的见解，他俩都认同，接着大家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那陌生人拿起我扔下的报纸看。
他大笑道：“你们看到这报道吗？一个老太太给那个想抢她的酒类专卖店的废物来了一下子，她用一个威士忌酒瓶子把他砸懵啦。”
那人喝干他的酒，提出还要一杯。山姆抬头看看挂钟，发现我们还能再呆一会儿，便说这一轮由他来付账。我便又要一杯啤酒。
那人道：“那家伙是个客串的新手。若是长点儿脑子，他就根本不会打那个老太太的主意。”
我说：“不是这话。他拔出枪、指着她的时候，怎会想到她会回身找一只瓶子砸他的脑袋？那只是生活中你无法预料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在动手之前，他理应估计到她会作出什么反应。假如他肯花点时间，他便会看出她正是那种会发神经、会大叫大嚷、会扔东西那一类疯狂的女人。只要对她的性格作五分钟的分析，他便会看出该另找个地方下手。”
山姆抬杠道：“也许你说得对，可是在那几分钟之内他又如何去分析她的性格呢？他没法 一直呆在那家店里，那会令她起疑心，她会报警。”
那人说：“不需要多少时间，只要几分钟你就可以根据他们的走路、说话和手势判断出他们是哪一种人。”
我笑道：“那好啊，你就估量估量我。假如你在分析我的性格，你会不会动手打劫我呢？”
他也笑着说：“当然会，你是那种随和的人。即使你身上带着大笔钱，你也不会产生那种要钱不要命的念头。何况，你或许根本没有钱。”
山姆嘟哝道：“好啊，那倒是像杰里的为人。我呢？”
那人几乎是轻蔑地摆摆手说：“你好对付。我马上要在你身上试试，一看到枪你准会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老家伙生气了：“你是从哪儿得出这种印象的？”
那人道：“我是从一些小事情上观察出来的。比如，你端起酒杯时小指是蜷起来的。这类事情往往能说明很多问题。”
当时山姆正打算端起杯子抿一口味美思。真的，他的小指是弯曲的。
山姆只是哼了一声。这时，那人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了。他把右手伸进衣袋里去，掏出一支短管转轮手枪。
他换上一副冷冰冰的腔调道：“咱们现在就做一个试验。我这就动手啦。举起手来，先生们。”
我立即举起手来，紧张地告诫他说：“真是活见鬼。伙计，悠着点儿。有时候那玩意儿可是会走火的呀。”
他朝着我微微一笑，那是轻蔑的笑。接着便朝山姆摆摆手里的枪，厉声道：“还有你，大个儿，举起手来！”
山姆仍旧站在那儿，两只红色的粗壮的大手撑在吧台上。他毫无表情地盯着那枪手瞧了很久，之后便深深叹口气，绕过吧台朝外走。
“别动。到收银机那里去——”那人大叫道。
“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山姆一边说一边朝他走过去。
“别激动，山姆！”我尖声警告他。我已经做好精神准备，随时预备听到那只手枪轰地一声打响。
可是山姆继续朝前走。
枪手脖子上的一根筋在扭动，他的手指慢慢扣紧扳机。他咆哮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这出戏该收场啦。”山姆说，同时猛地伸出手来，用掌侧猛击那人的手腕。手枪掉在地上，山姆麻利地弯腰用左手把它捡起来。
山姆柔声道：“杰里，打电话叫警察来。”他用枪指着那个枪手，绕着走回吧台后面自己的岗位上去。
我走到酒吧另一端，山姆在那儿装着一部付费电话。声调颤抖着，我打了电话。
回到吧台边，我十分愤怒，几乎疯了。我朝山姆嚷道：“你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疯子！”
那枪手颓然倒在一张凳子上，前额上布满一层汗珠。他嗫嚅着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很快便闭嘴了。
山姆耸耸肩道：“他根本不会开枪。下手抢劫之前，一个人若有脑子作出那么精细的性格分析，他也就不会笨到动手杀人的地步，他不会冒险犯上谋杀罪。按照现在的罪名，他最多会判上一两年刑期。”
他又端起那杯味美思酒，把它喝干。我注意到他的小指仍是弯曲的。他看到我盯着他的手指瞧，便做出一副怪相笑起来。他伸出手来让我仔细瞧，我这才看到他的指关节上有一块白色的疤痕。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一块炮弹碎片迸到手上，把它弄弯啦。打那时起这根指头就不能动啦。”山姆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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