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浪漫主义者

　　2023年11月，赫斯维克工作室（Heatherwick Studio）迁至伦敦亚皆老街55号靠近国王十字火车站的新址。这是一座建于20世纪50年代末的工业建筑，曾是意大利时装品牌Diesel的总部和仓库所在地。HeatherwickStudio的核心是创建以人为中心的空间。工作室将这一原则转化为激励和振奋团队成员、访客和公众的设计空间。为了体现向公众的开放性，工作室的首层高达5.2米，建成一个以“欢迎和启发”为主题的“城市客厅”。工作室延续Thomas Heatherwick孩童般对于“材料”以及“建构”真实的热情，在三维设计领域进行不懈的探索。他将对待设计的核心描述为“构思”“建构”和“叙事”，并通过这三个环节，将创意充分发挥，跨足建筑、设计、雕塑、家具、时尚、公共艺术等多个领域。每一件作品都展现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他独特的艺术思想。“创造力是大脑的事，舒适感是屁股的事，主宰世界的是大脑，而不是屁股。”当人们为建筑与艺术的关系争论不休时，ThomasHeatherwick的一句玩笑话直接告诉我们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工作室一系列的项目，如伦敦折叠滚桥、伦敦奥运火炬以及新的Routemaster红色双层巴士、上海世博会英国馆、上海天安千树、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教学大楼、纽约哈德逊天梯（Vessel）以及海上漂浮公园（Little Island）等，都佐证了这一点。

　　身为土生土长的伦敦人，Thomas Heatherwick对这座城市有着深刻的感情和见解。在他看来，大多数现代建筑都太平、太朴素、太笔直、太闪亮、太单调、太无名、太严肃，让人感到不快乐，不愿去办公室。这是不可原谅的“无聊乏味”。2023年10月，他将这种愤慨转化为《人本主义》（Humanise）建筑宣言，这是一本反对乏味建筑的书籍。他特意选择了以通俗读物为主的企鹅出版社，在封面上还特意制作了纹理凹凸质感，以突显人性化的触摸感。

　　虽然自称“相对内向”，但Thomas Heatherwick在谈论对建筑的见解时相当健谈。他说，无聊并不是默认设置。自从第一批大角鹿猎人在洞穴的墙壁上涂漆以来，人们就在装饰性的建筑中生活和工作，这些建筑既简单又复杂。直到20世纪初，混凝土、大规模生产和现代主义出现，人类才充分探索了“无聊乏味”的领域。他把无聊归咎于建筑师，这个职业的成员在他眼里更接近教义精神——仍然受制于过时的现代主义正统观念。干净的线条、平坦的表面、无忧无虑的现代美学诞生于1914年的前几年，并在20世纪30年代后统治了一个坑坑洼洼的世界，它保证了卫生的空间和充足的光线。工厂将为所有人建造住房，那些新房子将消除肮脏。在Thomas Heatherwick看来，这场运动进行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它以平庸的方式分散了全球，而且它没有结束。勒・柯布西耶革命100 多年后，现代主义设计仍然保留着强硬的力量，尤其是在建筑精英层中。对于“无聊乏味”建筑，他从城市、街道以及与人更亲近的尺度三个方面分析中，对人性触摸的尺度进行了批判。很多看似优美的城市大楼，一直重复使用那些没有经过精心考虑人性需求的、千篇一律的工业化产品。对于人性触摸的尺度一直体现在他的“人性化”追求的细节中，如新工作室的门铃小装置，过往项目伦敦国王十字区的卸煤厂购物中心项目的电梯按钮，以及香港太古广场体现人文关怀的轮椅使用坡道路牙边的优雅曲线择弯设计。ThomasHeatherwick并不反对简洁，但反对简单和单一，强调“视觉上的复杂性”。他认为那些“无聊乏味”建筑甚至对于使用人的精神状况都会产生负面影响，工作室也着手在这方面进行精神学方面的研究。

　　Thomas Heatherwick一直认为自己是为大众服务的公仆，完成一座高品质、人性化的建筑符合社会的基本诉求。他批判那些快速建造、寿命短暂的商业建筑，特别是在地球气候危机、可持续发展的语境下。他并不满足工作室目前大概每年完成4-5个项目，认为项目的影响力有限。即使是最好的建筑，也无法阻止周围乏味建筑的存在。现代主义的精神是少即是多，装饰是浪费。但新冠疫情表明，建筑物的情感影响是其功能之一，因此他在材料上追求视觉愉悦的复杂性，并关注建筑物外观对人们的感受。在30年的实践中，工作室的项目也并非一帆风顺，包括早期的B of the Bang雕塑、超过预算的伦敦花园桥以及纽约哈德逊天梯项目。但这并不影响其坚持独特的设计理念，承接更具有挑战性的项目。尤其是在疫情之后，他意识到与公众交流的重要性，认为“每个人都是建筑专家”，并虚心接受用户反馈。目前，工作室已开展纽约漂浮花园项目日后使用情况的公众调研以及研究建筑对身心健康的影响。在Thomas Heatherwick看来，“人性化”的经验法则是，一座建筑应该足够有趣，能够在人经过时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工作室经常向客户提出两种选择：最实惠经济的一种，以及价格相对高一点儿的更“人性化”的版本。从长远来看，人性化的建筑性价比更高，因为它们轻易不会被推倒。对于抵抗“无聊建筑”设计，他承诺将把自己的余生奉献给“这场战斗”。Thomas Heatherwick的雄心壮志使得英国建筑师特伦斯・康兰爵士将他描述为我们这个时代的莱奥纳多・达芬奇。一位具有极强说服力的设计“鬼才”总能用不可思议的创意赋予作品生命力。

　　Thomas Heatherwick是一个现实的浪漫主义者，对未来充满乐观和好奇，还是一个不拘于规则的“叛逆者”。他以非常规的思维和方式创造心目中理想的世界。当他的母亲看到新的办公楼时，反问道：“这不是Heatherwick的作品吗？”如果Thomas Heatherwick回答“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设计” 时，我们才明白这是由衷的真正赞美。这就是ThomasHeatherw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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