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春城昆明的浪漫註腳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昆明人，我想說這些花太違反自然規律了。在自然條件下，大樹的根在土壤中所佔的面積與樹冠的垂直投影面積差不多大，但是作為行道樹，藍花楹卻能在1 米見方的小小樹坑內生根發芽，並用盡生命之力，憑着有限的營養開出驚艷花海。

　　城市綠化中的「全能戰士」

　　其實藍花楹不是本地姑娘。1984 年，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首次從阿爾及利亞引進藍花楹，就是看中她的樸實和不嬌氣，能夠耐受城市裡混濁的空氣和日夜不停的光照，以及時常乾旱的土地。

　　那時候，生活在藍花楹周圍的人們朝九晚五，陷於衣食，還沒有抬頭賞花的閒情逸致。藍花楹也不學北方的楊樹和槐樹那樣野蠻生長，急於成才。她們一到昆明就變成了地道的邊城姑娘，被細雨和陽光慢慢滋潤着，一邊見證人世間的變化，一邊沉默而柔韌地成長。

　　人類父母，要麼望子成龍，要麼「平安健康就行」，可藍花楹卻不是。城市綠化專家們要求她們變身「全能戰士」，即要遮陰降溫，又要努力開花，還要風姿綽約，尤其不能拱根、不能羸弱，要耐得住修建，還不能太招蟲……植物世界宛如綠海，可符合如此條件的樹種卻寥若星辰。女孩子們總喜歡撿起掉落的藍花楹夾入本子作為書籤，可曾想，這朵和她一樣嬌弱的小花，經歷了多少風霜雨雪。

　　航拍下的人間見證者

　　30 多年後的某一天，這條街上的居民忽然發現自己家門口衣香鬢影、車水馬龍，熟悉的風景上了電視、成了熱門，這才猛然注意到，當年羞澀的小樹，已是胸徑20 厘米的大女孩，而滿樹鈴鐺一樣的花兒，也已是明眸皓齒，艷冠群芳。

　　你看看，明明是被選中的行道樹，卻活出了一方「大女主」的勵志故事，這不是違反自然規律嗎？

　　不得不說，藍花楹還真是城市景觀「南花北葉」的優秀代表。

　　她盛放的時候美麗而喧鬧，如一樹活着的紫色雲朵。卻有人提煉了藍花楹的花語，說她「寧靜、深遠、憂鬱，在絕望中等待愛情」……

　　竊以為，這就有點做作的嫌疑了。女作家亦舒在形容那位「最美港姐」的時候說過一句話，「美則美矣，毫無靈魂」……後來，這句話幾乎成了美的原罪，360 度無死角的美人兒從此不復存在。

　　那麼，被安上了所謂花語的藍花楹呢？她的美和她的靈魂在一起了嗎？咳咳，這就要去問航拍無人機了。

　　是的，在航拍無人機還沒有成為攝影利器的年代，人們大多數時候只能仰望滿樹花朵。有了無人機就不一樣了，它能帶着我們的眼睛飛到教場中路的正上方，用鳥兒視角瞰見一整條被花兒擁抱的街道，以及穿梭在花叢裡的汽車、自行車和精心打扮、流連拍照的行人。

　　於是，熟悉的景象瞬間變了模樣，在這樣的場景裡，我們變成了河流，而藍花楹變成了水邊的見證者；我們在樹下匆匆忙忙，悲歡離合，青絲白髮；藍花楹則是一生向陽，枯榮往復，青春永駐。

　　行道樹藍花楹的回憶

　　作為昆明土著，我曾在樹下的「軍人服務社」裡翻到爺爺鍾愛的淺軍綠色銅紐扣短袖襯衫，也曾和同學一起冒着細雨騎車從雲南大學跑到蓮花池的亭子裡背單詞；昆明工學院的食堂飯菜票曾是「蓮華農貿市場」的「第二人民幣」，我也曾給「瀋陽餃子店」的老闆娘送過「誠信經營，拾金不昧」的錦旗。她把錢包送還給我的時候，裡面放着我母親年輕時梳着油黑大辮子的照片……

　　現在想來，那些畫面似乎有若隱若現的淡紫背景色。有藍花楹做行道樹的回憶，原來都是美而不自知。

　　絮絮叨叨，說起來是「逝者如斯夫」的感慨萬千，細細看一看，卻發現這麼多的內涵與意義，僅僅來源於樹幹上的一段高度。

　　還是那句話，藍花楹是被選中的行道樹——「樹幹要挺拔，樹冠要大，分枝點要高，樹木的主幹至少要超過2 米才能開始分枝」，這樣才能保證路上車輛和行人通行空間，也才有舒朗和通透的景觀氣質。

　　因此，教場中路的藍花楹，從根部到枝條總有一段3 米左右的空白樹幹，這其實是違反這個樹種原始樣貌的，卻因為這樣經年累月、拔筋動骨的改良和蛻變，讓今天的她們能夠向高處生長，從容擁抱這條街道的一切。

　　每年僅半月短暫花期

　　紫色是光譜裡人類所能看到波長最短的光，這顏色穿透力極強，能給人無法迴避的視覺刺激和超然忘我的夢幻感受，教場中路的藍花楹又長得花枝相連，如時光隧道一般……可是，藍花楹每年4 月只有10 到15 天的短暫花期。

　　於是人們每年都抓緊時間用鋪天蓋地的網絡流量銘刻她的美。當然還有精心打造的「藍花楹主題公園」和藍莓口味的藍花楹雪糕，連地磚和路燈都是藍花楹標誌。途經此地的104 路公車也被命名為「藍花楹專列」，那滿車身的藍色花花和街邊滿牆的老昆明漫畫交相輝映。

　　其實不僅僅是教場中路，放眼昆明城，書林街、江濱西路、紅錦路、北京路、滇池路、盤龍江畔、小菜園村等等地方，都有藍花楹的身影。讓銀杏道、藍花楹、櫻花雨、昆明藍、春城綠成為網紅打卡勝地，這就是昆明建設「世界春城花都」的美麗地圖。

　　世界上許多地方都有藍花楹文化，在她的原產地巴西，以及澳洲每年都有「藍花楹節」；熱情奔放的阿根廷藝術家為它創作探戈舞曲，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亞更有「藍花楹之城」的美譽。

　　而雲南昆明的藍花楹，已經成為這個城市最浪漫的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