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雲紗絲綢裡的黑珍珠

　　黃松輝/攝 朱潔盈/文 梁婉儀/設計

　　有種織物，如同農作物一般，生長時需要陽光與泥土，而且穿洗愈久，手感色澤反而愈發細膩。說的正是莨紗，一種中國古老而傳統的天然絲綢面料，用純植物染料薯莨染製而成，被譽為紡織界的「軟黃金」，它還有個詩情畫意的名字叫香雲紗。2008 年香雲紗染整工藝更被納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有人說因為莨紗做成的衣服，穿起來會沙沙作響，所以被稱為響雲紗，後因諧音而變為香雲紗。這種布料以黑色及棕褐色為主，像紙般薄，穿上去清爽透氣，輕柔舒服，易洗快乾，防水性強，不會貼在身上，也不易出現摺痕，有珍珠般的光澤質感，所以廣受歡迎。由於整個製作過程是純手工生產，所以產量稀少，清末時一匹香雲紗值12兩白銀，約為2個籃球場的地價，更遠銷歐美、南洋及印度，被譽為「黑色閃光珍珠」。

　　黑色閃光珍珠與民國旗袍美女

　　在民國時期，優雅的香雲紗與嫋娜多姿的旗袍一拍即合，成就了眾多舊時代女性對美的追求，像宋慶齡就愛穿香雲紗，一件香雲紗旗袍穿了一輩子，那件備受寵愛的幸運兒現在還收藏在上海宋慶齡紀念館中。張愛玲不止愛穿，還讓筆下女角也穿上香雲紗，把含蓄的性感具象化。

　　順德媽姐與香雲紗

　　香雲紗的出現，卻是始於勞動階層的民間智慧。香雲紗產地是有「魚米之鄉」美譽的廣東順德，有些漁民發現用薯莨汁液浸泡漁網，能令漁網更耐用。順德天氣炎熱潮濕，漁民就想到把衣服放到薯莨汁液中浸泡，發現衣服吸收薯莨汁液後，穿著時變得更涼爽，然後人們開始把這種方法用在製衣上，更發現將薯莨汁液加上當地特有的河泥塗抹到絲綢上，染出來的絲綢變得烏亮柔順，可說是無論平民或富人都喜歡。

　　翻開一些泛黃的老照片，我們發現有一個職業的女性更把香雲紗穿成工作服。順德盛行養蠶製絲，不少女性從事紡織業養活自己，並透過特定儀式，把頭髮盤起來，以示終身不嫁，成為「自梳女」。後來順德手工絲綢業式微，自梳女為維持生計，就到東南亞或香港等地當女傭，稱為「媽姐」，她們工作時就穿白色大襟衫和香雲紗黑褲，成為一個時代的美麗記憶。

　　傳統香雲紗完整染製周期需時15天，如果下雨還要延長，加上後期處理則需要3個月到半年時間，製作時更需要經過「三蒸九煮十八曬」等幾十道工序，每個過程操作都繁複講究，特別是在染料濃度的比例分配上完全靠經驗，而且需要隨時調整。

　　香雲紗的時尚變奏

　　香雲紗曾因製作技術複雜等各種原因而產銷量下降，直到2008年香雲紗染整工藝被納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這項傳統文化經過低谷後又浴火重生：順德這些年開始舉辦國際香雲紗服裝設計大賽，國內香雲紗品牌「香雲故里」亦連續4年登上中國國際時裝週。香雲紗獨特的東方典雅氣質，更打破國界，吸引德國設計師Kathrinvon Rechenberg專程來北京開了自己的店，20年來專做香雲紗高級訂製，音樂人龔琳娜也是她的常客。香雲紗具深厚的文化歷史內涵，也將繼續大放異彩。

　　香雲紗主要製作工序

　　薯莨：品質上乘的野生薯莨常見於兩廣地區，無需人工種植，多為藥用，有活血止痛功效。

　　過莨水：綢緞剪成20米一段，放入用薯莨榨出，具有防腐功效的薯茛汁液中浸泡，反覆撫弄拍打，讓紗綢充分吸收薯莨汁。

　　曬莨：莨紗被工人用竹竿固定在草地上再攤開，在陽光下暴曬，向陽一面保持向陽。曬乾後再過莨水再曬，直到變成赭紅色。

　　過烏：將河底淤泥均勻塗抹在向陽那一面紗綢上，河泥含豐富氯化鐵，與薯茛中的單寧酸產生化學反應，形成一層類似樹脂的薄膜，達至「上色」功效。

　　打霧：經過一個白天風乾沉澱，傍晚就清洗污泥，再在天黑前將香雲紗平攤在草地上，使其吸收早上的露水而軟化，完全曬乾後會呈現出一面黑色一面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