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环境共舞交融中的生命体验——2023年中国舞协环境舞蹈展演江西站述评

  • 来源:创作评谭
  • 关键字:环境,生命,体验
  • 发布时间:2024-07-30 11:28

  武功山下,泸水河畔,白墙黛瓦,绿荫环绕。2023年10月15日,由中国舞蹈家协会指导的中国舞协环境舞蹈展演(江西站),在美丽的武功山拉开帷幕。展演共设十五个节目,邀请刘福洋、朱瑾慧等优秀舞蹈艺术家,为观众带来了一场沉浸式的环境舞蹈时空之旅。此次环境舞蹈展演是贯彻落实习近平文化思想的生动实践。展演以景为媒,以舞为媒,助力江西讲好谱写中国式现代化江西篇章的生动故事。舞动的肢体诠释着赣鄱大地独有的文化特质与精神内核,舞蹈与环境的交融交互,赋予了这块小镇空间别样的文化内涵,鲜活的生命与流动的时间交织,散发着舞蹈身体语言的无限魅力。

  一、舞者介入环境,将身体复归于自然

  在所有艺术门类中,舞蹈艺术的特殊之处便在于,其以人体为物质载体传情达意。自20世纪40年代开始,行动绘画、行为艺术等现代艺术形态逐渐涌入观众视野,一批先锋艺术家们大胆尝试着艺术表现的多种可能,拓宽艺术的实验空间。环境舞蹈的出现,则是舞者通过肢体以审美方式介入自然,积极探索人与自然间复杂微妙关系的一种新型舞蹈文化形态。当舞者介入自然环境的同时,主动改变了传统镜框式剧场的审美模式,“介入”的身体“同构”着生机的自然,这也意味着观众在观舞层面有了更多选择与想象的空间,观众亦成为环境中的一部分。美国著名环境美学家柏林特主张一种介入的审美模式,将环境审美者放置于环境之中:“如果说我们可以采取分离模式来欣赏一幅绘画的话,我们绝不可以采取分离模式来欣赏环境,这就迫使我们去寻找适宜于环境的审美模式,在柏林特看来,这种适宜于环境的审美模式就是他所倡导的介入模式。”[1]当身体不再局限于传统剧场中央,而是取景于山水画卷,呈现于乡野田间,舞者运动着的肢体与时刻变化着的环境产生对话,与环境“同构”着鲜活的生命。

  诗情画意的独舞《雀之灵》,随着空灵的音乐在山谷间奏响,舞者化作一只超凡脱俗的孔雀翩翩起舞。在四面环山、溪水潺潺的环境里,舒展双臂、挥动指尖,运动着的身体与武功山小镇天然的生态环境相融,构筑起特殊的艺术语言,雀之灵气合着秋风扑面而来,一股顽强的生命力在山水间无尽蔓延。北京师范大学表演的现代舞《大地回声》有一股天然的聚合力,充满不安且节律极强的音乐一响,观演区域便围起了厚厚的“人墙”,长达八分钟左右的地面动作,演员颤抖着、挣扎着、嘶吼着,观众沉默着、思考着、体会着。大地到底回了什么“声”,答案正在人们心中生成。群舞《年轮》选用了小镇上的一棵繁茂大树,太阳成了最纯粹的灯光,当强烈且火热的阳光照射在场域时,树荫的形状自然折射于地面,寓意壮族人民在树荫的庇护下代代接续,演绎着生命的轮回不息。古典舞《门神》利用村民的自建房为表演区域,房屋门口正挂着的门神牌匾成为舞蹈形象的观照,两位舞者仿佛牌匾中威武门神的现身,寓意着驱邪求福、保卫平安。引入该节目作为此次展演的一部分,意在接续千百年来不变的中华传统门神文化,并注入新的时代脉搏。当舞者介入环境,在场的空间产生出新的身体语汇,赋予武功山幸福小镇新的文化意义。

  二、激活个体经验,建构对话的现场能

  环境舞蹈改变了传统封闭式剧场的视觉投射习惯,打破了主客分离的观演思维模式,广阔的自然空间包容着无限的创造力。它可以使舞者的表演空间更具延展性,观众的欣赏视角更具灵活性。在开放环境中,观众既是“旁观者”,又是“参与者”,与舞者共情。观众群是流动的、零散的,形成特殊而鲜活的“环境场”。观众的临场观舞反应组成了参与表演的一部分,亦构成环境的一部分,允许他们看向舞者,也允许他们转身游走别处。舞者与观众,用各自的行为构建起了关于心灵的隐喻式沟通和表达。

  《刘二寻花》的演员谈道:“现场观众越多,反映越热烈,我们演出的状态就越兴奋。”这说明了观众的现场反应触发着舞者在表演过程中的心理机制,演员风趣的表演更是让观众看得不亦乐乎,展现出赣南地区民间生活的浓浓意趣。表演自始至终都与环境融为一体,通过丑角自嘲式的表演风格,将赣南采茶舞的诙谐幽默展现得淋漓尽致。表演最后,三位演员按顺序走进房屋,唯独留下一位憨憨大睡的演员俯趴在地上做着美梦。正当所有人以为表演结束时,屋内的三位演员推开窗户大喊“恰饭咯”,熟睡的演员吓得一激灵赶忙溜进房屋,引得现场观众捧腹大笑,场面顿时“活”了起来。当下环境的刺激与储藏在观众记忆里的生活经验相互连接,构建了一个经验的现场。火遍全网的《玛尼情歌》《站在草原望北京》将现场气氛一度点燃。在场不少观众此前就浏览过该节目,在内心埋下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预设。“现场更热闹,看得我好想跟她们一起跳”“我觉得没有手机上看的震撼,人数再多点就好了”,这是来自两位现场观众的不同评价。由此可见,在环境舞蹈中,意义生成于现场,是一种完全开放的未知。人们熟悉的舞蹈作品在新的环境上演时,将会带给观众们完全不同的艺术体验。古典舞《簪花仕女》让定格在名画中、沉睡于博物馆里的唐代仕女走进了自然环境。编导为适应现场环境而调整编舞设计,拓宽场域空间。演员们从斜坡草地上缓慢移步至平台区,眉眼间让观者仿佛穿越千年与历史对话。《幸福路》里的一群青年们踏着昂扬的步伐走在乡村振兴的大道上,将舞蹈艺术与新时代美丽乡村、村民生活融为一体,彰显着时代青年的奋勇担当,照见着普通人的勤勉与淳朴。《唢呐》《永不停息的脚步》虽为不同民族风格的群舞作品,但从“唢呐老艺人”与“藏族长者”的身上可以看到坚守、传承,看到代代不息的生命活力。舞蹈与山水、云雾碰撞生发出的天然磁场,让不少观众红了眼眶,激活了个体生命的真实经验。

  三、创新表演形式,开放在场的不确定性

  “他跳了四遍,没有一遍是跳得一样的”,这是一位观看独舞《观心》的观众与同伴的交流。看似观众间无心的讨论,正道破了环境舞蹈的玄妙之处。当演员走出排练厅,根据相应的环境场域,或根据观众的临场反应,时时改变着其固有的表演形式,环境的变化会给舞者带来新的二度创作灵感。

  舞者此时此刻的情感冲动在意识支配下,触发着动作走向和表演心境,构成了环境舞蹈中动作即时即刻的形式特点和在场意义的不可替代性。在《回望来时路》《归乡》《融》当中,演员贴着墙壁游走,在乡间小道里寻找着最适合当下身体运动的轨迹,聆听着自然的回响,给予身体最直接的情感体验。演员“望着”“寻觅着”“融合着”,给现场观众留下的空白处理,是人与环境同构时身体状态最真实的流露。《年轮》改变了原有的收场处理方式:树荫下的壮族青年们同象征时间的两位演员,错落分散地绕着刻满年轮的大树。他们脚踏着大地、仰着头向树的顶部望去,穿过树枝的缝隙。自然的光束照射在舞者的脸上,山谷间的回音与观众的碎碎耳语正填补着此刻音乐的空白。在每个观演者的心里,那即刻的鲜活的艺术想象被释放,观众也成为构成作品意义不可分离的一部分。随着社会环境的快速变化,人民群众的观演需求也在日益更迭。相对于传统三面环绕式的镜框舞台,户外的开放型环境为表演艺术带来了更多可能。在武功山幸福小镇里,生活造就了舞蹈,舞蹈亦成为了生活,环境舞蹈帮助人们发掘深藏在日常环境中的美,发现艺术与生活间的勾连。

  四、结语

  此次环境舞蹈展演,体现了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人文主义关怀。舞者们用舞蹈生动讲述乡村振兴的“中国故事”,赓续红色血脉,在山水草木之间起舞,努力以江西之美为全国增色添彩。它是高标准打造美丽中国“江西样板”的生动实践,是一次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交融,是对以文促旅、文旅融合的有力推动。

  环境舞蹈最可贵的便是那一份对于生活的真实感受力,这也与舞蹈艺术本身的直观性、情感性、表现性相互契合。应当规避的是将旧舞蹈复刻进新环境中。环境与舞蹈的关系,当是鲜活的、即时的,是充满创造力与人文关怀的。如何贴近生活、贴近人民、贴近时代,是当代环境舞蹈应具有的思辨意识。

  注释:

  [1]彭锋:《环境美学的审美模式分析》,《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6期。

  (作者单位:南昌大学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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