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风云(第二十七、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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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5-05-16 17:56
文/赵玉娣(黑龙江海伦)
二十七、施救
秋日的河边,钟启明拿着自己的笛子吹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顾东走了过来,坐下来静静地待他不曲子吹完,说道:“身在异乡为异客,孤灯寒影伴悲歌;大好山河铁蹄下,遥望故国奈若何。新春佳节雪地家,朔风列列卷怒潮;可恨日本鬼子兵,国恨家仇总要报。这是今年春节时候一位义勇军战士即兴作的诗。听说退入苏联的马震庭的部队终于分三个途径回国了,马震庭、李杜、苏炳文、王德林乘坐飞机回来,大部分家属小孩从海参崴乘船绕道日本海回国,一般官兵分批乘火车到达阿亚古斯,然后分成小批进入新疆。”
钟启明道:“在苏联的日子也不好过,听说过境以后苏联军队就缴了他们的枪械,每天吃的食物都是定量,食不裹腹,大冬天连取暖的设备都没有,还要干重体力活,有的士兵半夜哭喊着要回到白山黑水。”
顾东长叹一声,道:“人在他乡总要怀念自己的祖国,回到新疆的官兵受到当地人民的热烈欢迎,心里暖暖地,马震庭到关内去了,继续打鬼子。”
钟启明想了想,道:“对了,你三伯父领导的义勇军有消息吗?”
顾东道:“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游击战都是居无定所,只要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日本进驻东北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过的特别快,转眼又到了秋天,1933年就要过去了,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打完。
东树林后营,孙九将缴获的短枪越过王燕青给了肖月一把用作防身,王燕青一脸的不高兴,低声嘀咕道:“都不会用,还拿枪。”肖月朝她一努嘴,道:“哼!慢慢就比你厉害。”她这么说着把枪还给了孙九,枪发到一半,就没有了,孙九道:“同志们,现在我们的武器都是从鬼子那里缴来的,数量有限,手里有武器的先用着,没有的也不要着急,慢慢大家都会有枪用,我们没有枪,拿着大刀、锄头照样杀鬼子。”
后面没拿到枪的争先恐后想看看真枪是什么样,都围了过去。
东亚商行里的许云飞,自从上次冰城保庄队走了以后,他就感觉背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他和小何尽量避免晚上出去,可是今晚不得不出去了。许云飞出了楼门朝自己的轿车走去,突然,他站住了,他发现周围多了好多人。
小何开着轿车在路上行驶着,许云飞警觉地看着后面跟上来的轿车,他说道:“小何,停在路边,我下去看看。”
小何把车停在了路边,许云飞并没有下车,只是看着后面的轿车,后面的轿车从他车子旁开了过去,走远了,许云飞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道:“走吧。”
小何刚转过弯,刚刚过去的那辆轿车就停在街口。黑色轿车里伸出几支手枪。
许云飞喊道:“后退!快。”他掏出枪朝黑色轿车射击。
小何挂上倒挡,踩着油门,轿车极速向后退去,嘎吱一声,后面又来了一辆轿车横在了路中间,小何来了个急刹车。掏出手枪朝后面车里的人射击。
后面车里的人下了车,手里拿着枪站成了一排,朝许云飞的车射击着,小何掏出一颗手雷,扔向后边,趁着手雷响的间隙,他射向轿车里的司机,司机头部中弹,歪在了方向盘上。许云飞一枪一个射中了前面车里的人,还有三个下了车,隐藏在车边,“啪”许云飞感觉有子弹打中了油箱,他喊道:“下车!”他朝右侧滚出车外,小何在左侧滚出车外,许云飞借着昏暗的灯光,又消灭了一个黑衣人,他滚到路边的台阶下,借着台阶朝前车观察着。
后车拿着冲锋枪的人逼的小何躲到了柱子后面,子弹如雨点般打在柱子上,擦出了火花。冲锋枪打在台阶上,许云飞低头藏了起来,拿冲锋枪的人靠近着许云飞的轿车,许云飞抬不起头,他从斜刺里看到自己的车漏油了,朝车子邮箱射击,“砰”的一声自己的车子爆炸了,那个拿着冲锋枪的人也随之飞了出去。
小何在柱子的掩护下,蹲下,换了弹夹,朝后面的人继续射击,他的腿暴露了,“砰”的一枪,他感到腿钻心的疼,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许云飞滚动着,他掏出了另一把短枪,瞄准前车侧面一个人射击,倒下一个,后车一个,前后还剩一个,他趴下,前车的一个人的脚正在射程内,枪落就看到一个人从前面探出了身子,他举枪又是一枪,那个人头倒地,不动了,眼睛大睁着看向他。
小何对付的后面的那一个人已经借助车的掩护躲了起来,街上静下来了,许云飞看了小何一眼,朝前车比划了一下,小何点头,他朝后面射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许云飞从侧面悄悄地绕了过去,藏在车后的黑衣人刚要转头,许云飞一枪命中他的后心,接着又是一枪。
许云飞喊道:“小何,你怎么样?”
小何咬着牙低声道:“没事!”头上渗出了汗珠,这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许云飞猫着腰飞快地跑过来,看到他靠在柱子上,地上有一摊黑色,夜里看不见颜色,其实那是血。
许云飞一摸他的腿,他背起小何,上了一辆黑衣人的车,朝三医院开去,在离医院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朝医院方向走去,许云飞把车子开过了那个人,从后视镜里一看,好像是窦静芳,他又把车子倒回去,“吱嘎”停在窦静芳面前,好悬没撞到她。窦静芳吓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朝旁边闪去,站定了喊道:“我说你这个人是怎么开车的?”
许云飞下了车,一把把窦静芳塞进车里,疾驰而去。
窦静芳在车里,喊着:“你干什么?我要下车。”
许云飞道:“你最好老实坐着,这么快的车速,你下不去。我这有个人中枪了,麻烦你给包扎下。”
窦静芳这才定睛一看,是许云飞,她冷冷道:“要看病,去医院。”
许云飞道:“他不能去医院,是枪伤,你这人心肠怎么这么冷?”
窦静芳道:“和你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人,你除了给日本人卖命还能干什么?再说了我也没有药品。”她心里知道,自己刚出诊回来,药箱还在肩上,只是嘴上不能这么快就屈服于这个给日本人干事的许云飞。
许云飞把车子开到了上次和老潘会面的民宅,他背起小何进了屋,另一只手拉着窦静芳,他怕她跑了。
窦静芳看着忙里忙外的许云飞,一动不动的小何,她掀开小何的腿,血染红了他的半条腿,人已经昏过去了。窦静芳道:“这是怎么搞的?”不等许云飞回答,她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剪开裤腿,许云飞端来了热水,点燃了蜡烛。
窦静芳知道自己药箱里的纱布可能不够用,命令许云飞道:“给我找干净的布,或者毛巾,快点。”
许云飞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顿乱翻,哪里有什么毛巾,好不容易找了几个布条,他抖落抖落递了过去。
一番忙碌后,子弹终于取出来了,幸好没伤到骨头,只是打进了肉里,窦静芳给他上了止血消炎药,包扎好,再一看许云飞耳朵下面流出了血。
许云飞惊叫道:“哎哟!”他还煞有家什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边偷眼看着窦静芳。
窦静芳蘸着药水使劲给他消毒,许云飞唏嘘着,道:“哎哟!疼,疼疼。”窦静芳没管他喊叫,消完了毒,给他上了点药,缠了一下,说道:“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有那么疼吗?”她盯着许云飞,许云飞龇牙咧嘴,点头道:“疼疼疼,当然了。”
窦静芳乜斜了他一眼,道:“哼!再装!”
许云飞不说话了,灯下,她的睫毛真长,清澈的眼睛,白皙的脸庞,从来没发现她这么好看。
许云飞见她收拾好了东西,道:“我送你吧。”
窦静芳道:“不用,我自己能找到家。”
这处民宅离窦公馆也有十几分钟的路,不算远但是很偏僻。许云飞跟在窦静芳身后,呼出的白色气体在空中飞舞,他下意识裹紧了衣襟。走在前面的窦静芳才不管那么多,许云飞在心里还嘀咕着:穿着高跟鞋还能走那么快?他抽出一颗烟点上了,就在后面慢慢欣赏着她的背影,慢慢地跟着她。
对面几束手电筒的光照射过来,叽哩哇啦的声音,一听就是日本人。
许云飞几步窜到窦静芳的身旁,把她按到路旁一根电线杆子上,日本人喊道:“什么人?”
手电筒照着他们两个。
日本兵狂笑着,喊道:“男人!女人!女人!男人!哈哈哈……”
日本兵笑着走远了,许云飞半天没有放开窦静芳,她喘着粗气把他推开,他低头不语,“啪”一个响亮的嘴巴落在他的脸上。她扭头飞快地跑了,许云飞回味着刚才她身上的香水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一大早上,窦振海发现从不睡懒觉的女儿还没起床,他在楼下练着太极拳,时不时朝楼上女儿的房间看,练完了,他上了楼,敲门,屋里没声,他悄悄地推门,门没锁,他探头进去一看,窦静芳正坐在窗台上的窗帘后发呆。
窦振海指了指床,道:“你这是没睡还是起的早?”
窦静芳缓过神来,道:“爹,您起的真早。”
窦振海笑道:“爹这是老胳膊老腿了趁着还没入冬,去外面活动活动。我发现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事情吗?”
窦静芳勉强笑笑,道:“爹,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秋天,你领着我和弟弟去树林里赏落叶,红的、绿的、黄的,还有半黄半绿的,落叶厚厚地铺满一地,踩上去萱萱地,蓝天白云,那个时候真好。我们还带着吃的,累了就席地而坐,边吃边享受着凉爽的秋风。”
窦振海看着窗外,道:“是啊,那个时候多好,一晃,你和你弟弟都长大了。时间真是过的太快了。你今天要是不上班,爹带你去赏落叶,让管家开车。”
春梅来喊两人下楼吃饭,窦静芳挽着窦振海的胳膊,兴高采烈下楼了。
日本警备司令部井上林义的屋里,国占山毕恭毕敬地站着。井上林义道:“你说游击队最缺什么?”
国占山思索着,答道:“粮食、弹药、衣服……”他也不知道这个中佐什么意思,不说了。
井上林义点头,嘴角露着坏笑,道:“嗯嗯,国团长说的对,你派人给游击队送信,信就以你的名义写,内容嘛就写大日本帝国皇军想和游击队结成友好联盟,只要他们肯为我们出力,粮食、弹药、衣物,甚至是官职,统统随他们挑选。”
国占山怀疑地看着他,道:“中佐,这样行吗?”
井上林义胸有成竹,道:“你们中国人不是喜欢当官嘛,那我就给孙九一个团长当,这可比他那个小小的队长大多了。”
国占山眯缝着三角眼,道:“游击队那可是死硬分子,他们能看上你……”他发现井上林义死盯着他,忙改口道:“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咱们的?”嘿嘿。
井上林义收回自己的目光,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去办吧,孙九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车站宿舍内,赵巡警偷偷进了钟启明的宿舍,他关上门,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手向每个床铺的底下摸去,掏出一个共产党宣言的小册子,又找到几张传单,看完了,他就放回去了,不声不响地出去了。
东树林后营,孙九自己在弄着一个大沙盘,大炮端着一碗土豆进来了,孙九看他一眼,道:“别说,我还真饿了。”大炮没说话,脸色沉着,孙九道:“咋了?这副表情,跟家里死了爹娘似的。”
大炮叹口气,道:“还不是小日本闹的,粮食紧缺,靠两个土豆填肚子吧。”
孙九拿起一个大土豆,大口吃着,道:“这不是挺好嘛,我说大炮,那些女兵干啥?儿童团都干啥”
大炮道:“嗨!还能干啥?练习呗,各种练习,啥子也不会。儿童团上课,放哨,观察敌情。”
孙九笑道:“这个孙大力还能给儿童团上课?好,好啊,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咱们过冬的粮食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炮看着他,说道:“队长,咱们挖了几个地窖子了,藏了一些个苞米、小麦、黄豆、水稻,大多是老百姓送的,也有队员从自己家拿来的。”
孙九吃完了土豆,道:“北方的冬天长着呢,过冬的粮食多备些,对了,分开藏啊,别让小鬼子一锅端了,那就得挨饿。”
大炮不开心了,道:“日本人抢的粮食多,还来了一群什么……开……开什么来着?”
孙九瞪他一眼,道:“开拓团。就是帮咱们开垦土地,帮咱们种庄稼,哼!我看可不是这么简单,整不好东北让他们给占喽,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孙九打扫打扫手,道:“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来一起弄。”
中午的时候,清水一正领着井上林义来到东亚商行,他听说许云飞昨天被袭击了,来了解点情况,许云飞猴奸似的,能让他知道什么,二人也是一无所获而归。
夜,永和隆后院,顾东在自家掀开窗帘朝外看了看,他拿出油印机,张玉秀挺着大肚子递给他一沓纸,顾东整理好油印机准备开始干活了,他打发张玉秀去休息,她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南门外一个村子,村头一户人家房门开了,男人从屋里出来到院子里解手,村子的路上走过来一群头戴黑帽子的人,男人恍惚间发现有人走来,朝院子外看了看。黑人喊道:“抓住他!抓住他!”黑人朝他扑过去,村子里狗吠,人喊的声音,有人喊道:“土匪来了。”黑人喊道:“滚开,走。”
黑人喊道:“这里是开拓团的村子,赶紧给我们滚开。”
一个妇女的声音喊道:“你们凭什么赶我们走?这是我家。”
黑人吼道:“再不走就砍了你。”
妇女被推倒在地,一个包裹砸向她,妇女捂着胳膊坐起来,揉了揉脚踝,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拢拢头发,哭着:“我的家,我的房子。”两个孩子从屋里跑出来,扑到她怀里,哭喊着:“娘,娘他们为啥占咱的家,娘……”三人搂在一起哭着,夜里,这声音传出去很远。
不远处的另一户人家里,黑人的大砍刀刷刷几下,一个老人倒下了,一个妇女倒下了,一个孩子朝外跑去,也未幸免,被一劈两半。
黑人撞开一家家院门,赶出里面的人,杀的杀,赶出去的赶出去,今夜多少人胆战心惊,又有多少人死于血泊中。
大清早上,三医院里的李光军衣服还没穿好,顾东和钟启明进来了,李光军惊问道:“怎么了?这大清早的,这么慌张。”
钟启明道:“昨晚,周边四个村子被一伙人袭击了,把人都赶出了村子。”
顾东道:“我听说来了四五百人。”
李光军盯着他们道:“土匪?不对,一定是日本人的开拓团。前几天在农场,就发生了一次这个事情。”
孙九闯进来,道:“你们俩也在,正好,日本开拓团进来了,来了四百多人,光村子就占了四个,村里的人都被他们杀光赶出去了,刚才在城门口,才贴出告示,让大家交出地契,说是要重分土地。”
李光军道:“别急,咱们分头出去打探消息,下午在我这汇合。”
李光军穿着灰色长衫,戴着礼帽,在街上急匆匆地走着,国占山和二狗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着,李光军心里琢磨着事,没有抬头,迎面跑来一个人撞了他一下,他一回头,看见两个人影躲到了柱子后面,他放慢了脚步,弯腰装作系鞋带,这才看清是国占山和二狗在身后,他直起腰快步走了,来到一家酒庄——李二酒庄,他抬脚进屋了。
李光军在柜台买了一瓶二锅头,低声问道:“我想到你家后面那条街,能过去吗?”
李二朝后面一点头,李光军朝后门走去。
国占山和二狗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半天也没见李光军出来,二人闯进屋里,里里外外看着,李二拦道:“诶,二位爷,买点什么?”
国占山道:“你家有后门?”
李二道:“没有啊,就这一个门呢。”他指着这个正门说道,二狗从后面跑回来,道:“放屁!说刚才进来的那个人呢?”
李二装作迷糊又恍然大悟道:“刚才是进来一个男的,买了酒,从这就出去了。”
国占山抓下帽子,道:“妈拉个巴子的,让这个家伙跑了。到手的大鱼溜了。”他拍了一个二狗的脑袋,喊道:“笨蛋!”
没人知道,李二酒庄确实有个隐蔽的后门,只是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走。
李二看着二人出去,嘀咕了一句:“黄皮狗!”
郊外野地里,昨晚被赶出来的人们,坐的坐,站的站,抱着孩子的、哭着找娃的,一个男人愤怒地砸着树,喊着要和日本人拼了,女人拉扯着他,喊着一家人还要靠他养活,地上两个孩子尚小。
韩铁东在找着自己的爹娘,昨晚他们跑散了,迎面跑来了他的伙伴吴天生,两人同岁,十八岁。韩铁东能碰到吴天生很高兴,可是吴天生却耷拉着耳朵,脸色灰暗,他父母昨晚被砍死了,韩铁东一听就哭了,道:“那我爹……我娘……非得找小鬼子算这笔账。”他不敢往下想,一拳砸在树干上
下午的时候,顾东、孙九和钟启明都回到了三医院李光军那里,李光军说了被西霸天国占山盯上,差点被抓的事,几个人表示,这个祸害要尽早除掉,要不然组织会遭受破坏。西霸天现在可是一张嘴说谁是共产党谁就是共产党,不是也是,看到可疑的就抓,比之郭景山有过之无不及。李光军说的没错,越来越多的日本人除了军队还有开拓团,日本人想让他们的种在我们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想通过繁衍本民族的人种来达到永久占领我们国土的目的。
川崎一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福田英夫,一个四十多岁稍胖秃顶的日本人,就是他带着四百多人的开拓团一夜之间进驻了海城。
川崎一郎道:“你们是先头到达的开拓团,大和民族,盆中之竹;富饶东北,和平乐土。中国的土地就是肥沃,一捏能出油,根本不用上粪,但因地多人少,大部分荒山都白白地撂着,我们大日本开拓团的任务就是帮助中国开发土地,实现日满和谐,大东亚共荣,请福田团长放心,开春的时候,我保证每一个开拓团的团员都有土地可种。”
福田英夫站起来,立正,鞠躬,道:“感谢司令官阁下对开拓团所做的一切。”
川崎一郎示意他坐下,道:“福田团长,你们是先到达的开拓团,只要你们做的好,以后还会有更多地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开拓团来这里,你们要给他们做个榜样。”
福田英夫郑重道:“请司令官阁下放心,我们一定不不付您的重望。”
送走福田英夫,川崎一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他拿出一张日本女孩的照片,看着,那是他的女儿——一个年轻、充满朝气、漂亮的女孩,他心里很愧疚,因为前几天他派给清水一正的任务是让他正面对付地下党,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等着他这个学生,要是没有这场战争,清水一正这个学生可能真的会成为他的女婿,但是现在……他看着照片,在心里对女儿说了一句对不起,闭上了眼睛。
二十八、入伙
城南门口都嚷嚷开了,墙上贴着告示,孙九混在人群中,有人念着墙上的告示:限期三天,地契上交,土地重新分配,不交者无地可分。
人群中一个蓝衫人对旁边的人说道:“你听说了吗?日本人以一块大洋的价格要租咱们的土地。”
黑衫人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块大洋?我家那些地去年有人给我三十块大洋一垧我都没租,这不明摆着就是硬抢吗?”
又凑过来一个灰衫人,小声道:“你们知道吗?冰城特务雇佣五百多个土匪,把四周村子里的人赶走的赶走,杀死的杀死,村庄硬是倒出来给日本开拓团住。”
蓝衫人怒道:“昨晚的黑人就是他们吧?我呸!你说这日本人是人不?这缺德的事都让他们干绝了。”
灰衫人发现门口守卫的日本兵和自卫团的人正看着他们,低声道:“走走走,别在这议论了,会招来杀身之祸。”几个人偷偷钻出了人群。
韩铁东硬是带着吴天生摸到了黑雕的驻地,在门口被守门的拦住了,守门问道:“干什么的?”
韩铁东喊道:“要挂住(入伙)。”
守门的土匪看了看他们俩,搜了身,示意带进去。
黑雕的龙虎堂还算气派,堂中间梁上高高挂着“龙虎堂”几个字,台阶中间放着一把大椅子,椅背上有厚厚的虎皮毛背坐垫,后面墙上挂着一副龙虎图。
黑雕就坐在椅子里望着堂下的两个人,留着八撇胡瘦削的师爷站在左边,右边是二当家黑塔。师爷先说话了,道:“你们是踩盘子(探风)的?说,是谁的人?”
吴天生吓的扯着韩铁东的衣服,韩铁东拍拍他的手,没说话。
师爷喊道:“这两个人瓢儿(嘴)紧,给我绑起来。”
立刻上来两个人,手里拿着绳子。韩铁东忙喊道:“我们是来挂住的。”
师爷走到两人面前,围着两人转了一圈,站到他们面前,道:“我们看你们两个眉清目秀的,好生不在家里待着到这儿来干什么?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韩铁东道:“我们的家人都让日本人杀了,无家可归,这里是土匪窝。”
师爷眼睛盯着他,道:“是土匪,你不怕?”
韩铁东道:“反正都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堂上一片寂静,黑雕哈哈大笑,端着茶碗轻轻吹着气。
黑雕道:“收了。”
师爷道:“大拦把,他们不会是日本人派来拉线(侦察)的吧?”
黑雕站起来反问道:“就不能是并肩子(兄弟)?”
黑雕示意黑塔把人带下去,黑塔道:“大拦把,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黑雕哈哈大笑道:“老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人,但也不能怀疑所有的人,你这个二当家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黑塔把人带走了,黑雕招呼色子,让他盯着点新来的两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落雪了,雪在任何一个时候都是受欢迎的,肖月背着筐哼着歌在树林里走着,在后面拐过弯的孙九发现地上有脚印,他寻着脚印追过去,一个身影在前面越来越近,肖月停在了树下,任这白色的六角精灵从天上飘下来,落在她头山,身上,她就闭上眼抬头感受着,孙九看到她黝黑的长辫子梳成两根垂在胸前,白净的脖子,他没往前走,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肖月大概是仰着头累了,她睁开眼睛,定睛一看,道:“你来咋不说话,吓俺一跳。”孙九讷讷着,道:“诶,你怎么一个人?”肖月高兴道:“是给游击队战士送几双过冬的棉鞋,都是妇救会大伙攒的。”孙九道:“也真难为你们妇救会的同志了。”肖月一嘟嘴道:“哼!就你们男人厉害,只知道打鬼子,我们女人也照样能。”孙九听她这么一说,乐了,道:“打鬼子就应该是男人的事,女人做女人该做的事情。”
肖月道:“诶,做事还分男人女人?你……想不想穿俺做的鞋?”
孙九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开了,突然,不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孙九连忙把她拉到背后,朝外看着。佐佐木寻着地上的脚印朝这边走来,肖月慌了,孙九道:“别怕,一定是跟着脚印过来的。”正说话间,鬼子已经围了上来,孙九当机立断,道:“他们发现我们了,你在这里,我绕到他们背后。别怕,有我呢。”孙九递给她一把匕首,肖月脸色苍白,握刀的手哆嗦着。孙九从后面出去,绕到鬼子后面,就听见一个日本兵喊道:“是个女的。”佐佐木看着肖月,道:“你地什么地干活?”肖月道:“我……我迷路了。”她倒背着手,哆嗦着说道,后面的鬼子兵喊着花姑娘,孙九拿着枪瞄着后面的鬼子,枪声响起来,后面的几个笑着的鬼子没了声音,佐佐木掉头,指挥鬼子朝后面射击,孙九知道枪里的子弹有数,他朝死掉的鬼子靠近,想把枪拿过来,他就近又消灭了一个,趁着鬼子愣神的空档,他藏到一块大石头后,朝鬼子射击,最好一枪一个才节省子弹,虽然面前只有六七个敌人,也要尽可能节省子弹,鬼子打过来的子弹在石头上溅出了火花,压的他不敢抬头,找时间差,待敌人的枪响后,他立刻伸出枪,“砰”又解决一个鬼子,他瞄了一眼佐佐木,擒贼先擒王,孙九推上子弹,朝佐佐木就是一枪,可惜没打中,佐佐木拿枪对准了后面的肖月,道:“你地游击队地干活。”孙九急了,枪里没有子弹了,他换了个弹夹,找来根树枝,把自己帽子架到石头上,果然,枪朝他的帽子打去,他从石头侧面瞄着佐佐木背影,一枪正中他的后脑勺,孙九忙缩回头,长出了一口气,一阵枪声响过,他翻身枪要瞄着对面的敌人,最后两个,等他一抬头,发现那两个日本兵朝来路远了。
孙九拉起瑟缩在草丛里的肖月,道:“女人就是女人!以后把你的枪带着,快走!”他回头捡起佐佐木的枪,收起其他日本兵的长枪,朝山里走去。
马六正在屋子里踱步,孙九和肖月进来了,马六打量了他俩一眼,道:“你们遇见——鬼子了?”
孙九道:“嗯,刚才在山里,跑了两个。”孙九掏出那把短枪,马六一看是王八盒子,刚要说什么,就听孙九道:“这把给肖月吧,以后没事的时候多练练,我可不敢保证每次遇见鬼子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
马六低声道:“队长,你前几天不是给过她……这次你在肖月身边了?”
孙九愣了一下,瞪他一眼,道:“就你猴精似的,惦记你也是白惦记。”
肖月一转身出了屋,马六道:“队长,我告诉你刚才西霸天派人给你送了一封信。在桌子上呢,你自己看看吧。”
孙九洗了把脸,擦完了,拿起信拆开看了,道:“汉奸!让我投降!还给我个团长当,呸!”
黑雕寨子里热闹起来,大伙都出来了,在院子里看热闹,韩铁东和吴天生今天正式入伙,虽说是兵荒马乱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色子递给二人一人一个葫芦,道:“五十步开外。”两人站好。
韩铁东低声道:“你别怕,有我呢,死不了,挺住。”
吴天生看了他一眼,二人把葫芦放到头顶,慢慢地松开手。
黑雕穿着对襟黑棉袄,外套着棉袍子,小腿上打着绑腿,脚蹬皮靴,外套着靰鞡草,从板房里走出来,后面呼啦啦跟着好几个人,军师、二当家都出来了。
黑雕看了两个人一眼,从腰里拔出枪,拉开枪栓,瞄准了二人头上的葫芦,吴天生的腿开始哆嗦,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黑雕啪啪两声枪响,韩铁东和吴天生头上的葫芦被打成了两半。
色子上前来,朝两人的裤裆里摸了一下,喊道:“杆硬(没尿)。”
黑雕吹了吹枪口,把枪放了回去。
土匪开始唱歌:当土匪不发愁,进了租界住高楼,吃大菜,住妓院,花钱好似江水流,枪就别后腰,真是神仙太自由。
色子拉长声,喊道:“拜香堂!”
香堂上供着佛像,摆着一个大香炉,土匪在后面站成一排,黑雕在最前面,手里拿着香,点燃了,朝佛像揖了揖,把香插进香炉里。
黑雕后面是韩铁东和吴天生,色子递给二人点燃的香,二人齐声道:“韩铁东、吴天生,今后要和大伙一条心,不出卖朋友,不叛变,不走漏风声,如有违反规则必遭千刀万剐。”
二人揖了揖,把香插进香炉。
黑雕宣布,道:“打今儿起韩铁东、吴天生就和大伙是兄弟了,是我们粮帮的新弟子。”
土匪个个鼓掌叫好。
许云飞还在民宅里,他在等桩子给小何送药来,小何看上去好些了,桩子推门进来了,许云飞接过药,给他换药,小何道:“大哥,怎么能劳烦你?”
许云飞把他按在炕上,道:“别动,我来就行,平时都是你侍候我来着,今天咱们换个角色。在商行我是你老板,那是没办法,在这儿,我们都是好兄弟。”
桩子在一旁看着,道:“诶,大哥,你这活干的漂亮还利索,像个医生。”
许云飞道:“别拍马屁了,你们跟着我,让你们受苦了,我这心里……”
桩子赶忙道:“大哥,这是说哪里话,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在哪个庙里要饭呢……大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小何、我,独角兽、狮子头都当你是我们的大哥。”
“咋把握落下了?”桩子哼道。
许云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我们都是好兄弟。”
东树林后营,肖月已经下山了,孙大力给孙九拿来了一双棉鞋,外面包着布,放到孙九的桌子上,孙九道:“什么玩意?”
孙大力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孙九打开一看,他明白了,道:“拿给战士穿,我这还有。”
孙大力道:“我说叔,这可是人家姑娘专门给你做的。”
孙九瞪他一眼,道:“胡说啥呢?谁穿就是谁的。”
孙大力气道:“你是真傻呀还是脑袋瓜子不灵光?难道……”
孙九朝他一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小子,你叔呢不傻,我和李光军、顾东,我们三个都是同年生的,过了年就24了,要不是小鬼子来了,我估计我也是坐在热炕头,孩子也快会打酱油了,可是……现在不行啊,叔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
孙大力急道:“可是,叔……”
孙九斩钉截铁道:“行了,别说了,我一会还有事,吃口饭,马上就下山。”
这顿吃的是窝窝头,可就这也坚持不了多久,今年粮食紧缺,藏的粮食已经取了几处了,大雪封山,不能踏雪取,恐怕会招来鬼子。孙九一听,窝窝头也没吃,让留给战士们吃,他戴上帽子就出去了。
窦公馆傍晚的时候,许云飞就来做客,和窦振海在说话,窦静芳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看见许云飞愣了一下,窦振海想给二人做个介绍,窦静芳拦住了他,转身出去了 ,窦振海一头雾水,还埋怨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欧阳晨远下班的路上去了沈记药铺,她给自己的娘抓几幅管腿疼的药膏,伙计忙里忙外,正好还进来一个络腮胡子送药材。
.三医院里安静多了,后院的李光军、孙九和钟启明正在屋子里商量事情。桌子上摆着那封西霸天送来的劝降信。
李光军对孙九说道:“人家条件也不低了,给你子弹5000发,三八大盖200支,歪把子机枪5挺,王八盒子20支,还给你个团长当,还有饷银,不错了,你还要啥?”
孙九疑惑地看着他,没说话。
钟启明道:“孙大队长,你就同意了吧?”
孙九惊讶道:“啥?你让我投降?你去吧,我不去。”
李光军敲着桌子,道:“这条件,给我我也干。”
钟启明道:“你不同意?到手的肥油岂不是白白流走了?”
孙九看着他们两个,恍然大悟道:“噢,敢情你们是……”
两人看着他,笑了起来。
笑罢,李光军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宣传委员今早当爹了,新晋升的职务。”
孙九道:“好啊,咱们去看看。”
小酒馆里二狗和窦靖南在喝酒,要说这窦靖南吧,一天到晚的,本该上街上抓共党,到各个村子催交地契,可是,他呢,一天到晚的不是喝大酒就是逛窑子。最可气的是二狗还拿钱讨好他,反正他的钱也不是好路来的。倒是国占山一天到晚总在街上晃悠,街上一个老头,身旁跪着一个女孩,女孩头上插着稻草。国占山从老头身旁过,多看了姑娘两眼,两个伪军上前拉起姑娘就走,老头喊道:“我的闺女,我的闺女。”
国占山一脚将老头踹倒在地,喊道:“你卖闺女丧尽天良。”
几个要饭花子围了过来,老头喊道:“闺女,爹不卖你了,不卖了。”
姑娘朝老头伸手,喊着:“爹,爹爹……”
国占山朝天开两枪,老头和姑娘吓的都不说话了。
两个伪军架着姑娘就跑。
要饭花子在后面喊:“警察是条狗,紧跟日本走,鬼子喊八嘎,警察便下口。”
国占山转身,朝要饭花子骂道:“小兔崽子,滚滚滚!”
要饭花子朝一边闪去,国占山刚走了几步,要饭花子又喊道:“伪军是个溜门狗,夹着尾巴可街走,洋刀敲腚锤儿,长枪手中抖,东瞅瞅、西看看,见着鸡鸭伸手抓,见着姑娘抢来搂,打百姓,喝大酒,抽大烟,甘当汉奸贼子头,丢尽中国人的脸。”
国占山气急败坏,朝要饭花子举枪,要饭花子一哄而散,边跑边唱道:“一身黄皮身上穿,死心塌地做汉奸,一来二去把国卖,屠杀百姓忘了本,亿万人民齐抗战,赶走日寇把身翻,认贼作父罪难赦,一命呜呼上西天,上西天。”
老头从地上爬起来,伸出袖子擦着眼泪,望着国占山走远的方向……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