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分钟能改变什么？

　　文/张艺禾（浙江大学）

　　15分钟的“微改革”

　　对很多中小学生来说，10分钟的课间休憩甚是珍贵：和小伙伴聊天、在走廊玩游戏甚至去操场跑一跑之类的活动，构成了最美好的课间回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孩子们的课间休息时间开始被压缩，直到课间几乎只容得下喝水、上厕所一类的活动。

　　幸运的是，近年来课间被侵占的问题得到了不少教育工作者的注意，并为改变它付出持续的努力。2024年11月的一天，我们来到杭州市学军小学，那里正在进行一场课间15分钟的“微改革”。

　　下课铃一响，小朋友们像欢快的小鸟般涌向走廊：几个孩子拿出了五子棋、飞行棋等各类棋牌，扎堆围坐，叽叽喳喳地来上一盘“高手过招”；两名高年级的男生，正讨论着如何利用课间延长的机会，与体育老师共同设计一款新的篮球互动游戏。操场上，几个女生正在分享手工课的成果“捏捏乐”，她们还自创了“指尖花绳”的小游戏，小小手指上花绳翻转，像是开出七彩的花朵……

　　学校的张军林校长与我们分享了他正在探索的“休闲教育”，还向我们介绍了英国、芬兰等国的教育经验，特别是他们的学生和老师对工作与休闲的平衡点把控。“在英国，学生和老师都严格遵守不使用手机的规则，并且老师下班后也不会查看邮件。”张校长认为，这种看似“不负责任”的态度，实际上保证了工作与休闲的分离。

　　工作与休闲不是矛盾的，要让人持续健康地工作，也就离不开持续健康地休闲。这似乎与我们长久以来形成的直觉相悖：工作是劳累的，休闲是轻松的；工作是认真的，休闲是随意的；工作是严谨甚至枯燥的，休闲是有趣的……怎么看这一组词语似乎都是站在对立面的。

　　张校长让我们设想，当摄影师被委托拍摄自己感兴趣的主题时，他是在休闲还是工作？“真正的休闲与工作，应该是以相辅相成、不分主次的合作关系共存的。”他认为，休闲教育必须从小抓起，要在孩子群体中形成意识，并逐渐推动家长乃至社会意识的转变。

　　学军小学的课间从10分钟改为15分钟，多出来的5分钟是从哪里来的？课堂时间会不会打折扣？上学和放学时间会变化吗？这是大部分家长最关心、也是我们很好奇的问题。在综合上级部门要求与家校多方意见之后，学校给出的优化方案是：将原定的午餐时间延后10分钟，并将原本1小时的大课间拆分为午间自主活动10分钟和放学前50分钟的体育活动。此举在不缩减课堂时间的同时，保证了孩子们的午休与体育运动时间，且放学时间仍保持在15:30。

　　燕乐园

　　我们注意到学校在每层教室的中间增设了“燕乐园”活动空间。提供益智类玩具、棋类游戏、课外书籍等活动项目供学生课间自由选择。张校长告诉我们，为保证安全，每间教室每天能容纳约10名学生，凭手环进出。每个班级有自己的制度，有的按组轮流，有的由老师抽签决定。

　　多出的5分钟对老师们来说同样宝贵。在争分夺秒的课堂时间之外，充足的备课时间，也让他们有更加从容应对课堂的精力。不少老师觉得，“有时候我们和孩子们一样，需要的是喘口气的时间”。

　　“因为我课间玩够了，所以上课的时候就没有再想怎么玩的事情。”一位三年级的女生告诉我。不同于常识中的“玩久了需要收心”，适当的休闲反而提高了学习的效率。聊天中，有不少孩子向我表达了相似的感受。这让我开始相信，休闲和学习是相互促进的关系。

　　“课间改成15分钟后，我们就有时间出去踢毽子了，跟同学一起踢毽子，练着练着我们就成了朋友。”一个六年级的男生这么说。课间15分钟，延长的不仅是游玩时间，还有社交时间，并拓展了对话可能，这也是作为群体活动的休闲绽放的力量。

　　休闲的意义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去二楼那个不臭的厕所了，我很喜欢。”这是一位一年级女生喜欢15分钟课间的原因，她的回答大大超出我的想象。之前，我们的关注点更多集中在课间延长后孩子们会有怎样的娱乐方式，而对一个孩子来说，这5分钟让她有了选择和改善环境的可能。

　　小小5分钟的课间延长，换来的是孩子们身心健康和多方位素养的巨大提升，这是休闲第一次以如此直观的形式向我展现力量，也让我意识到哲学与休闲的结合是多么重要——休闲需要哲学来解读，并为之提供指导；而哲学需要休闲来滋养，并为之丰富内涵。

　　日常生活是无聊乏味的。日常，就是一颗巨石被推上坡又滑下来几百次，就是一部电影放映又结尾了几百幕……而休闲就像日常生活中的反叛者，它象征着人们自主选择的反抗——用自己的视角寻找线性时间下重复事件中的元素，并将它们组合成新的乐趣：同样是每日放学路上，一个小男孩在某一天捡到了一根奇特的树枝而在同学中引起羡慕；同样是每周练琴任务，一个小女孩在某一刻发现了两根琴弦之间的和声而开始摸索创作……这些对重复循环的打破，就是休闲的形式存在，更是休闲的意义所在。

　　责任编辑：刁雅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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