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笔混蛋账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爱情,奢华,毕业
  • 发布时间:2012-08-02 17:31

  花钱是很爽的事

  跟鲍小离分手之后,芹歌去精品店买下了那只相中多时的杯子。

  300块,作为一个杯子来说实在有点贵,欧式的那种咖啡杯,带一个小勺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银的,但拿在手里很有质感,用店家的话来说,就是“低调的奢华”。芹歌承认自己有点狼心狗肺,半个月的生活费呢,就这么打了水漂,为此几乎一个月都不知肉味。可是如果这样能减少一点哀伤,也挺好。毕竟花钱还是一件很爽的事啊。

  毕业之后大家纷纷向学弟学妹甩卖生活用品,唯独芹歌最潇洒,除了那只杯子外,一个双肩包就装好了全部家当,到郊外租一间小房,又买了一些廉价的生活用品,这就开始了一个人的小日子。她也不急着找工作,反正学音乐的也不那么好找工作,在酒店的咖啡厅兼职弹弹钢琴,末了又托人介绍找了一份家教的活,周末轮番教几个小朋友弹钢琴,赚得虽然不多,但幸好她花得也不多。名牌不是她所欲,新潮的数码产品她也搞不懂,2000块一个月绰绰有余。

  一双高跟鞋穿两年,还是跟鲍小离拍拖的时候买的。做家教的那一带是在高级住宅区,从社区内到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有一天教完一个小朋友出来开始下雨,芹歌忘记带伞,一个人落寞地走在雨里,末了觉得辛苦,干脆脱掉了鞋子坐在树下。南方的梅雨季,连空气都可以掐出水来,就是那样苦闷的日子,芹歌抬头看着水淋淋的天,忽然就想起鲍小离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伤感。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打开,是一张相当年轻的男人的脸,很温和地问:“要不要载你一程?”

  就是这样认识的许,名片上显示是一家IT公司的经理,28岁,居然是神经兮兮的水瓶座。

  鲍小离也是水瓶座。

  我的心烦值200块

  不知道相信星座和相信物质哪一个显得更蠢。小时候芹歌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跟天秤座最配的星座是水瓶,从此看鲍小离的眼神都变了。那是太过容易动情的十五六岁,他们都在少年宫学习乐器,她学钢琴,鲍小离学小提琴。每到年底,像他们这种有才华的小朋友都是忙人,一会儿在电视台做节目,一会儿在晚会上演出,碰到也是经常的事。几次三番就混了个熟脸,见到对方也会点头微笑一下。某一场演出芹歌不小心出现了失误,旁人也许没听出来,老师却是听出来了,演出结束后把芹歌揪到一个角落数落了几句,芹歌就哭了起来。

  鲍小离过来安慰她说:“别伤心了,我请你喝巧克力吧,18块够不够抵消你的哀伤?”

  那一年麦当劳里的热巧克力是18块一杯,他们两个一人一杯,就是36块。冬天的夜晚总是很冷,两个人却都喝得暖烘烘的,几乎快要冒出汗来。他们站在会场外面边等公交车边聊天,芹歌问他:“你最喜欢的作曲家是谁?”

  “勃拉姆斯。”鲍小离回答。

  芹歌在心里笑得乐开了花,因为她也喜欢勃拉姆斯,因为喜欢勃拉姆斯的人实在不多。

  勃拉姆斯、水瓶座和热巧克力,其实已经很足够作为喜欢一个人的理由。而若干年后芹歌再去查“与天秤座相配的星座”,得出的答案分别是:双子座、天蝎座、巨蟹座,甚至神经兮兮的双鱼座。从此芹歌就再也不相信星座了。

  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再喜欢鲍小离。

  鲍小离跟别的女生走得近,她花40块钱买一杯咖啡消气;鲍小离不接她的电话,她花200块买了一件心仪的裙子;鲍小离拿到了免费演出的票子,却带别的女生去看,芹歌干脆买了一张赝品凡·高。

  差不多两平方米的画,从校外举着搬回宿舍,路上十分辛苦,鲍小离经过,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赝品凡·高。”

  “你干吗买这个?”

  “因为我心烦,我现在的心烦值200块!”芹歌突然咆哮起来,说,“你能不能不再跟别的女生关系好了?我实在没钱买东西了!”

  鲍小离怔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拍起拖来。

  一毛钱也没有出

  是不是先表白的人用情都比较深呢?但感情的深度又该拿什么来衡量?如果芹歌对鲍小离的感情就是一杯咖啡一条裙子一幅画,那么鲍小离对芹歌的感情就是一瓶香水一枚戒指一双鞋,而许请芹歌吃饭的时候为了活跃气氛,开了一支法国的葡萄酒,芹歌瞥了一眼酒标上的“AOC”,不动声色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芹歌试着跟许谈一场恋爱,他不像鲍小离,不那么难猜,一心一意地只知道对芹歌好。他劝芹歌辞掉那几个兼职,芹歌思索一会儿,便辞掉了酒店的工作,却不介意一遍遍地教小朋友们弹拜厄。而作为回报,芹歌偶尔会在许加班的时候买一大堆点心带过去,分给所有为公司操劳的员工,后来大家见到她开始称呼她为“嫂子”,一大群人在办公室里乐呵呵,似乎也很快乐。

  这样看起来一切都很好,许很喜欢芹歌,芹歌也挺喜欢许,而许的员工们同时喜欢着许和芹歌。可是隐隐地,还是知道哪里有一个漏洞,在午夜的时候低声哀鸣,像是掉了一颗牙,一呼一吸都钻着风,经不起推敲。可是,至少在这场感情里,芹歌一毛钱也没有出。

  世界著名乐团来华演出,许订了最贵的票带芹歌去看。芹歌不知道是什么曲目,到了会场才发现是勃拉姆斯,最难演奏的《第四号交响曲》。前奏响起来的那个瞬间芹歌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揪住,硬生生地挤出血来。芹歌的一根眼睫毛掉进眼睛里,她不停地揉,接着眼睛红肿,再接着流出眼泪来。许在一旁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没什么。”芹歌想告诉他真的只是眼睫毛掉进了眼睛而已,他却一脸堪忧的表情,两个人只得匆匆离场。在车里,许忽然说:“我知道你在想念别的人。”

  芹歌有点恼怒,说:“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眼睛不舒服。”

  “我又不傻。”许这样说。

  芹歌便推开车门离去。

  也许这个行为足够显示出芹歌的心虚,许也没有阻拦,不久就开着车走了。芹歌气咻咻地走了很久,终于累了,看到沿街的酒吧就钻了进去。50块一杯的马天尼,以芹歌的酒量可以喝三杯,她心想,那么这也不算太哀伤了。

  花多少钱才可以忘记

  四年之后鲍小离留学回来,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手。芹歌在杂志上看到鲍小离的照片,猛地合上,半晌才打开又看了一眼。他跟四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点痕迹,眉还是那道眉,眼也还是那双眼,只是换上了做工考究的衬衣与礼服,显得更加优雅。

  音乐学院的人打算组团去看他的演出,鲍小离很大方地寄来了票子,当然,也有芹歌的份。芹歌的同学在电话里问:“你去不去?去的话我们就一起订机票。”

  芹歌斟酌良久,还是说:“我自己订就好。”

  来回上海的机票是1500块,住宿一晚300块,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粗略估计是4000块。如果4000块可以见到一个想见的人,那么要花多少钱才可以忘记不想再记起的人?

  舞台上鲍小离的琴技越发纯熟,却也多了一点匠气。他们这些学音乐的人其实心里再清楚不过,天才几千年才出一个,剩下的,再多努力也是枉然。可是似乎也没有人在意,大家更愿意讨论的,是鲍小离现在身价几何、混得究竟好不好。芹歌反正是他们那堆人里混得最差的,也懒得张口,就那样遥遥地看着舞台。一个相当远的距离,显得鲍小离像是玩偶一样,小巧得很。

  也是很奇怪的,每每想到重逢都一阵心悸,真正见到了,却又出奇平静。

  演出结束,芹歌准备离开,才走到门口却又被人叫住。芹歌回头,才发现叫自己名字的人是鲍小离。他站在台阶上面,而她站在下面,颇有一点仰望的意味。他大声地说:“你先别走,等一下一起消夜好不好?”

  “为什么?”芹歌几乎是脱口而出。

  鲍小离说:“也没为什么啊,就是好久不见了,一起吃顿饭呗!”

  说得这样轻松,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一对普通的同学、朋友罢了。

  芹歌忽然就想起当初跟许分手时的自己,她连解释都不肯解释,偶尔碰面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是因为她不在乎他;而同样的,鲍小离当初丢下她一个人去留学,现在又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也是因为他不在乎她。

  她张张口,想说点什么,却看到鲍小离突然被几个记者围住,他有点为难地看看芹歌,再看看记者,最后还是摆出了笑容去应付记者。

  只是因为他送了她头等的演出票,而她为此千里迢迢来与他相见。

  这就像是一个清算的过程。那价格1680块的头等票,在物价飞涨的这些年里,跟当初她花的那300块的价值是一样的。时间抬高了他的价码,却稀释了她的苦。

  芹歌看到他的面孔被人群割碎,像遗落的花瓣,几乎可以随风而逝。芹歌莞尔,掉头走开,心里却明白,从此他们再也不相欠了。

  撰文_小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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