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邓文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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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09-04 13:35
她不是徐州人,“从来也不提自己是徐州人”。1968年出生于山东外婆家,父亲是东莞人,在徐州时天真烂漫的邓文迪,名叫“邓文革”。
童年师友对她只字不提徐州心怀芥蒂,转瞬又意识到:“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好坏都是别人的事。”每个人都想说点什么,又都欲言又止,拿捏着“两个世界”的分寸。
邓文迪路过徐州,三三两两的师友路过她,打个照面各自走散。在这座男人们自称“女性强势”的“汉城”,说到她,有人就说起吕雉。
一个时空
红色墙砖爬满黑色灰尘,显眼处几行横七竖八的标语:“不要乱丢垃圾”、“偷衣服的人变态”……楼前杂草丛生,楼内传出炒菜的市井之声,小区楼宇间,两排蔬菜摊一字排开——这座70年代的三层小楼里藏着邓文迪貌不惊人的童年。
三单元201,徐小燕印象中不过50平方米,住着邓家六口人。“独立卫生间的房子在七八十年代是罕见的,多少人还得半夜跑出门上旱厕呢!”这栋当时专为当地“知识分子家庭建起来的房子”,如今成了一片高楼之间的洼地。
这是一户“书香之家”,父母均为工程师,“家里有别家没有的书柜,她姐姐那时就学拉小提琴了”。
直到邓文迪进入徐州市第一中学后,邓家搬入六层的徐州市工程机械厂宿舍楼,三室一厅的居室才显得宽敞起来。
这两处住宅,在两年前邓文迪“挺身护夫”后已经被当地媒体踏破门槛。当地两家都市报辟出热线寻找邓的师友,连载追踪多期。师友们并不热情,“队友同学老师不愿详谈邓文迪”成为报章标题。
两位年老退休的排球教练,反倒坦然许多。1981年,邓文迪进入徐州青少年业余体校学习排球。这一年,中国女排在第三届世界杯中首次获得冠军。随后几年,“五连冠”将中国在体育比赛中的荣誉推向顶峰。而邓文迪和另外15名女孩也一起被列入体校“省助重点班”。
高一,1.74米的身高让邓文迪在同龄人中显得扎眼。徐州市第一中学的排球教练蒋立模觉得她有排球基础,将其选入校排球队。
“她学动作快,课后会单独来找我问,其他队员不会。”很快,邓进入前排扣杀进攻的主力位置。“十六七人,上场仅有六人,一般都是不停轮换,她就有办法长时间留在场上,就是让你没什么可挑剔的。”球队很快获得徐州市第一名,参加江苏省比赛夺得第二名。在徐州青少年业余体校,“她是二号位,副攻”。王重生保留了邓文迪当年零散的学习档案:1982年,邓文迪领的鞋子是39码;1983年,邓文迪的身高1.74米,英语成绩最好;1983年2月,王重生家访邓文迪,她的英语期末考试得了91.5分。
每个姑娘都怀揣着“铁榔头”的梦想,早上5︰30带一个装着早饭的保温杯出门训练7:00结束后吃早饭;下午两节课后继续训练。
邓文迪比排球队的其他队员年长,“总是很老练,也比其他队员有心机”。蒋立模常常故意找地上有脏水的位置扣杀,“别的队员会怕脏不救球,她不会”。
蒋立模从电视里看到邓两年前起身护夫的一巴掌,“那就是一个排球的扣杀动作啊!”几年前,学校百年校庆,让蒋立模请邓回校,他没有请她。事实上,邓大学毕业后,便没再与他联系。“大学时还会写信来说说情况,说她在学生会体育部,还让我给她写证明,申请奖学金。”
缺席校庆,让学校老师对她耿耿于怀:“她从来不提徐州一中,校庆也没有来。”同样的微词也出席在她的大学——广州医学院。高二,邓家随父亲工作调动举家搬迁至广州,为完成学业,邓文迪一个人留在徐州。搬家时,她把家中栽的几盆花移送给了蒋立模。广州医学院的履历,邓文迪同样缄口不提,让大学辅导员难以理解。
此后中学和大学的师生都不愿再提她,在报纸上匿名留言称:“她不提,我们也不愿提起她。”
老师记忆里,邓的成绩都不差。“一中是她自己考的,没有照顾。唯一有下降是在业余体校住校训练时。权衡再三,她决定放弃排球,专心准备高考。”在这座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学校门口,如今站满分发雅思托福材料的培训机构人员,出国成为邓文迪中学校友的时尚。
十多年前,邓文迪唯一一次回徐州,此时她已赴美八年。队友蔡静波向当地媒体称:“大家发现,眼前的邓文迪变了。见面后不是握手,而是和外国人一样拥抱。”
两个世界
队友曹方平不愿谈邓,虽然与邓的交往一直持续到她离开李宁公司。“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过我眼前平淡的生活。”她和大多数邓早年的朋友一样,生怕被说“想与她攀关系”。
同处“这个世界”的徐小燕是邓在旭光小区的玩伴。一起玩的还有患小儿麻痹症的陈雅敏。相互等着一同上学、放学,完成作业后在院子里丢沙包、斗树叶。“她就是好强啊,什么都要最好的。跳皮筋她都要最好的。”同学之间偶尔抱怨一句:“考试好难!”邓总像小大人一样回应:“那也必须考好啊!”
在旭光小区,邓家并不与人接触,父亲和善不多话,母亲有些清高,两个姐姐文静,弟弟身体孱弱,要姐姐背着上学,唯独邓文迪“很泼辣,争强好胜,凡事都要随她”。虽然比邓文迪大一岁,徐小燕常常跟不上她的步伐,邓常冲她喊:“你不走,我先往前去看看啦。”
那年夏天,两个女孩在小区附近的民兵训练基地玩,在一个池子边,邓伸手晃几下水,问:“敢不敢往下跳!”徐小燕恐惧地摇摇头,还来不及反应,邓文迪已拉她趔趄着蹦入池子。“我完全不知道池子有多深,池子里也常有蛇和蚂蝗。”徐小燕吓懵了,愣神半天才发现水只淹到膝盖,邓文迪却笑开了。
2004年,邓文迪通过科技手段获得第一个女儿时,徐小燕陪在患孤独症的儿子身边已经十年。
“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他没有语言表达,家里一切能摔的东西都是他表达情绪的中介。”家中的一切容器都是铝合金或者塑料,包括纸巾、杯碗在内的器具都被徐小燕塞入柜中锁起来,“免得被他砸”。
“虽然没有表达,孩子能敏感地获知身边的氛围。”当徐小燕在电视中看着邓文迪穿梭在上流社会的慈善晚宴时,冷不丁的砰砰声却令她习以为常;邓文迪与“虎妈”畅谈育儿经的事,徐小燕是从报上获知的,她想到自己辞去会计工作在家中照顾19岁的儿子,像“鼠妈”一样战战兢兢,“生怕稍有差错就刺激了儿子”。为了让儿子感受蹦跳的感觉,每日两次,徐小燕将1.80米的他拖上蹦床,“扶着他一起蹦。他甚至不会大小便,家里长期处于无序状态。他连高兴,都是突然间的大笑,听起来挺恐怖的”。
徐小燕把登有邓文迪的报纸收藏起来,“就像关注某个明星一样,但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陈天耀摘自《南方人物周刊》,本刊有删节)
赵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