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好印象

  • 来源:新智囊
  • 关键字:道德
  • 发布时间:2013-09-10 08:49

  【 原著节选 】

  《道德动物》

  人们并不寻求地位本身。他们不会明确地计划如何提升他们渴望得到的社会声望,他们对地位的追求也不会像军事法庭起诉战犯那样讲究方法。好吧,有些人会那样做,也许我们所有人有时候都会那样做。但是对地位的追求是深深地植根于灵魂中的。在所有的文化中,不论人们是否完全意识到这点,他们都想通过赢得周围人的喝彩来获得更多的尊重。

  对赞许的渴望在人生早期就已经表现出来了。达尔文很清晰地记得他高超的爬树技能给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最崇拜的是老泥水匠海勒斯。”而一方面便是对蔑视和嘲笑的厌恶,这种厌恶很早就会出现并且一直持续下去。达尔文曾经写道他的大儿子在两岁半的时候就已经“对嘲笑极度敏感,并且经常怀疑人们聚在一起谈论和大笑是在嘲笑他。”

  达尔文的儿子可能在这点上比较异常,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他是异常的,他也是在程度上表现得异常,而不是在性质上表现得异常。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从年幼时就想远离被嘲笑的窘境还算不上是强迫症。达尔文曾经评论过这样的感受,“当回想起自己曾经偶然违反了一个微不足道却约定俗成的礼仪规则时,尽管很多年过去了,我们大多数人仍然会感受到那种灼烧一般的羞耻感。”这种一触即发的机制会带来大量的奖励。确实,较高的公众尊重能够为繁衍后代带来大量好处,而极低的公众尊重却会给繁衍后代造成灾难性的打击。在许多非人类灵长类动物的群体和不少人类群体中,极度不受欢迎的个体会被推向社会边缘,甚至这些个体的生存和繁衍都会变得岌岌可危。关于这点,在社会阶梯的任何一个横档上地位下降都需要付出代价。无论你在社会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即使收效甚微,留下那种努力提升社会地位的印象也往往是值得的(按照达尔文的说法)。

  印象本身是否准确并不重要。当黑猩猩威胁一个对手,或者回应来自对手(或者来自捕食者)的威胁时,它的毛发会竖立起来,使得自己看上去比平时更大。这一现象在人类身上留下了痕迹,当人们受到惊吓时,身上的汗毛也会站立起来。但通常人类会通过语言达到自我膨胀的目的。在推测进化过程中什么时候对公众舆论的考虑变得如此重要时,达尔文注意到“粗鲁的野蛮人”会“通过保留象征他们英勇无畏的战利品”和“通过他们过度自夸的习惯”表现这一点。

  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自吹自擂会引来不满,而达尔文正是避免自夸的专家。许多现代文化都有这样的偏好,在这些文化中,“过度自夸”仅仅是儿童发展经历的一个阶段。但是下一个阶段是什么呢?是更加有分寸的自夸的一生。达尔文他自己就精通此道。在他的自传中,他说他的书“已经被翻译成了多国语言,并且在外国出版了许多版本。据说一项工作在海外的成功是对它的长期价值最好的检验。我怀疑这种说法是否可靠。但根据这个标准判断,我的名声应该还会持续一些年。”好吧,如果他真的怀疑这个标准是否可靠,那为什么还要据此判断呢?

  你对自己自夸得多么露骨往往取决于你所处的社会环境中自我宣传的可行方式(并且可能受到来自亲戚朋友的早期反馈的影响)。但是如果你一点都不想宣传自己胜利的消息,并且对谈论自己的失败没有丝毫不情愿,那么一定有问题。

  自我宣传总是伴随着欺骗吗?其实没那么恶劣。对别人撒有关自己的弥天大谎,并且相信这些谎言,是很危险的事情。谎言总会被揭穿,撒谎还会迫使我们花时间和精力记住自己对谁说了什么谎。萨缪尔·勃特勒(Samuel Butler),一位维多利亚时代的进化学家(他认为母鸡只是一个鸡蛋制造另一个鸡蛋的方式),发现“最厉害的说谎者是那些用最少的谎言获得最大成功的人。”确实,凡是轻微的和难以戳穿的谎言都很难绞在一起乱作一团。

  这种扭曲最初可能是有意识的,或者至少是半有意识的。但是如果这种扭曲没有受到挑战,那么对夸大其词的模糊意识就会在一遍又一遍的复述之后减弱。认知心理学家已经发现有关某个事件的假的细节在被重复了很多遍之后,就会被嵌入到我们对这个事件的原始记忆当中。

  漏网之鱼的逃脱并不是渔夫的错,这是不言而喻的。功劳和过失的归属是一个难以捉摸客观事实的领域,这就为自我膨胀提供了很大空间。我们会倾向把自己的成功归因于自身高超的能力,而把我们的失败归因于环境因素,比如运气、对手和撒旦,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显而易见的,并且已经在实验室中被证实了。在需要凭运气的比赛中,我们倾向于把失利归因于抽签的运气,而把胜利归因于自己的聪明。

  我们并不会说:我们相信它。达尔文是一个热衷西洋双陆棋的玩家,他在和他的孩子们下西洋双陆棋时经常获胜,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他的一个女儿回忆道:“我们记下各自扔出的两个骰子的点数,结果让我确信他确实扔得比我自己扔得好。”这个观点对于许多输了西洋双陆棋的玩家来说都再熟悉不过了,它帮我们维持了对自身能力的信心,并因此帮我们说服其他人。同时,这一信念也为西洋双陆棋的组织者们提供了稳定的收入来源。

  自我夸大总是以他人为代价的。说你由于坏运气输了一场比赛就是说你的对手由于好运气赢了这场比赛。此外,即使不考虑比赛和其他公开竞争的努力,吹响自己的号角就是堵上了别人的号角,因为状态是相对的。你的获益就是别人的损失。

  反过来,别人的损失就是你的获益。在这里,对地位的无意识追求变得令人不快。在一个小团体中(比如一个以采集狩猎为生的村落那样大小的团体),一个人可以通过诋毁他人的名声获得广泛的利益,特别是诋毁那些相同性别和类似年龄的人,因为他与这些人之间存在着自然的竞争关系。再强调一遍,说服别人相信某件事(包括他们邻居的缺点)的最佳方法就是坚信自己所说的。因此,我们可以想见,对于拥有语言的等级物种来说,个体会经常宣扬自己的功绩而贬低他人的功绩,并且深信不疑地做这两件事。事实上,在社会心理学实验中,人们不仅倾向于将成功归因于能力而将失败归因于运气,在评价他人时,他们会颠倒这一模式。运气使你失败却会让别人成功;能力使你成功却会让别人失败。

  对别人的贬低常常处于难以察觉的水平,如果是对亲戚朋友,贬低则会消失。但是当两个人在争夺只有唯一一个的东西时,比如一个有重要意义的女人或男人、一个特定的专业荣誉,对他人的贬低则会空前猛烈。理查德??欧文(Richard Owen)是一位杰出的动物学家和古生物学家,他对物种如何演变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因而猛烈抨击了《物种起源》一书。在理查德·欧文的评论发表后,达尔文回应道:“因为我的书引起了很大的关注,所以这个伦敦人嫉妒到发疯。”难道是因为欧文说服了自己(进而说服其他人)这个对手的工作很差?或者达尔文自我服务式地说服了自己(进而说服其他人)这个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受到了自私动机的驱动?可能是因为前者也可能是因为后者,也有可能两者都是原因。

  人们对于他们对手的缺陷有极强的敏感性,这是大自然的奇迹。想要有意识地控制这一倾向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并且要经常性地重复努力。有些人能够成功克制自己不谈论他们的对手是多么不值一提,他们甚至可能发表一些维多利亚时代八股文式的言论来谈论一个“劲敌”。但是要控制知觉本身——不再没完没了地无意识搜索一切有关对手不值一提的证据——则是佛教徒们的工作之一。诚实的评价是凡人无法做到的。

  罗伯特·赖特

  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智囊、全球百位最具影响力思想家之一。《新共和》高级编辑,《大西洋月刊》、《纽约客》、《时代》等杂志的撰稿人,曾供职于《科学》杂志。他关于科学、技术和哲学的文章曾获国家期刊奖。他的著作《三个科学家及其上帝:寻找信息时代的意义》曾获美国国家图书奖提名。

  作者:[美] 罗伯特·赖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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