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方控”老娘

  有一天我在办公室收拾东西,翻出两本别人送的关于民间老偏方的书,于是带回家。果然,我娘如获至宝,戴上老花眼镜,边看边发出——啊,哦,嗯,这样啊——各种意味深长。

  比如里面提到一个方子,专门针对胃部炎症,说的是白芨和大黄各两百克,打成粉后每日按时服用,一次五克。我娘充满信心,这个,可以试试!

  我爹的胃一直有点毛病,被我们押解着去医院,也就开了几盒抗生素回来——作为越老越惧怕去医院的人,我爹和我娘都特别愿意相信这些据说来自民间的古老偏方,总觉得是刘谦说的——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了!

  我立马跑去味道好闻的中药房,看着那两样东西被倒进小铁簸箕里,分别过秤。看起来,偏方里指定的这两种药物都像咬不动、嚼不烂的根状物。

  那几天我爹用锤子坚持不懈敲打,直到那些坚硬的块体,在某天全被敲成了颗粒状。再倒进料理机,便顺利磨成了可以服用的细粉。

  我丈夫出差回来后,听说我们在家钻研鼓捣偏方,吃惊地说,不会吃出毛病吧?结果刚吃到第三天,我爹就举起了白旗。他说——刚走到公交车站,就想拉肚子,又慌忙奔回了家。自从吃了这民间偏方,一天拉好几次,实在受不住了。

  白芨大黄们偃旗息鼓之后,我娘依然孜孜不倦地琢磨那两本书里的各种老偏方。刚好,我的体检报告上赫然出现贫血两字,她立即奋力搜出其中关于对贫血治疗有奇效的字眼,比如,晒干的蒲公英泡水喝。她大声念给我听,并且第二天,我家就神奇地出现了一大包不知打哪儿弄来的干蒲公英。

  除了以上,我娘还在生活中宣传贯彻各种神秘小偏方——你说嗓子疼,她冲到厨房,切个两片土豆片,啪地贴你脖子上。你打嗝不止,她立即神叨叨说,烧一点指甲,闻那个烧指甲的味道!最可笑的是,某天,她拍案而起,急匆匆去厨房,速度剥了个蒜瓣,切成薄片,然后,逐一贴在自己脸上那些褐色斑点上——看起来,像个古时候不大招人待见的媒婆子。我们大笑之余,没忘记询问她有何功用。她说,偏方说用生蒜片,可以治好扁平疣!可是,我和我爹都万分惊奇同时又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你脸上的,不是老年斑?

  也许,成为一个固执的偏方控,是因为特别害怕去医院。前年,我娘手关节有几处凸起变形,她说疼,伸不直。某天我请假,带她去了我们这儿最大的一所医院。那天,我们早晨八点出门,折腾至快中午,才终于坐到一个专家面前的热板凳上。人家只随意瞥一眼,就开始刷刷开处方——拿几盒中成药吧,不过,也没什么大用。下一个!我急了,小心问,请问这是什么毛病呢?中年男医生,戴眼镜,表情淡漠——什么毛病,就是骨质增生。我又低声求教,什么原因形成的呢?是不是网上说的退行性关节炎?他满含嘲讽——你倒懂得不少,说白了,就是人老了!我娘的神色,刷一下耻辱地暗下去。

  人老了,总要有个把“控”,才可以稍有趣地消磨点时间吧?渐渐发现,身边那些老人,大体分为——健身器材控,摄影书法类艺术控,以及像我娘这样的偏方养生控。小区的全民健身器材处,踏步机以及扭腰器上,永远被一群颤巍巍的老年人占领着。而只要有点风景的地方,你总会看到成群的老头老太太们出没,他们穿冲锋衣,戴帆布帽,举着入门级单反,集体屏住呼吸围攻一株桃花树。还有像我娘这样的老同志,热衷找来各种养生食材对照书本投入极大的热情进行试验,好在,折腾的都是些吃不死人的老偏方。

  文/夏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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