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企鹅”日记

  在一次风险投资团队的会议上,有投资人给出了这样一个列表,上面列出了腾讯可能进军的所有领域:只要腾讯可能进入的领域,这支风险投资团队一律不投。

  是什么原因,让这家曾试图考虑几万人民币转让的公司,成了无数风投和创业者自动弃攻的领地?在2009年末,业界曾有过“中移动要收购腾讯”的猜疑,而此时,很多人才发现,腾讯目前2000多亿港币的市值,即便是中移动这样的航空母舰级的企业,要载起这样量级的参股计划,也显得颇为沉重。

  数据显示,尽管有金融危机的时代背景,但腾讯在资本市场的表现依旧是逆风飞扬。自2004年以3.7港币发行价在香港联交所上市以来,其股价不仅增长了近40倍,也走出了一条完美的上升曲线。截止到2010年2月8日,腾讯控股(0700,H K)股价为137港币,市值约为2500亿港币,已经把曾与其市值相若的百度(目前市值约115亿人民币)远远甩到了后面。

  根据腾讯公布的2009年第三季度财务报告显示,公司总收入为人民币33.689亿元(4.933亿美元),比上一季度增长17.0%,比去年同期增长66.4%——已是国内互联网企业中首家年收入突破百亿人民币的公司。其中网络游戏收入已经超越盛大而跃居中国网络游戏企业之首,公司的网络广告收入则占据总量的25%,直逼第二名搜狐30%的份额。

  而根据公司公布的当季数据,其即时通讯注册账户总数达到10.57亿,即时通讯活跃账户数达到4.849亿。其巨无霸规模的IM( 即时通讯) 用户仍在增长,而且因为SNS等模式的推动,用户粘性更为牢固,彼此间的互动更为活跃。

  资金充裕,用户庞大,从以往的战役来看,这使得腾讯无论是在网游、门户、博客或是SNS上的“追随—超越”战略几乎无往而不利。在这种情况下,却还不肯轻易出手,为的是少犯错误,这也无怪无数互联网的创业者要因为腾讯而失眠了。

  IM 的万能粘性

  而鉴于即时通讯的这种特性,各个互联网企业都把其视为留住用户与激活用户的重要工具,但即便是有了淘宝旺旺、百度HI、金山加加、盛大圈圈…… 各个企业都在做即时通讯,但是能盈利的却只有腾讯QQ,这其中关键在于腾讯的用户基础。

  2008年3月,百度宣布将推出即时通讯工具HI,希望能够改变“搜索完即离开百度页面”的行为,打通获取信息、分享信息和即时传递信息之间的通道,提升百度用户的黏着性和体验,这也是在网络游戏社区化、电子商务社区化之后,搜索再度投身到浩浩荡荡的社区化全民运用中来。

  20世纪60年代,立克里德(Licklider) 就预言计算机连接的虚拟社区的出现:“到底什么是虚拟社区?虚拟社区指的是一部分人有着共同的爱好,他们或者从未谋面,通过互联网相互交流,并有着共同的兴趣。”——而IM的出现,正是为互联网上“陌生人社会”的形成与紧密运转提供了便捷的工具。调查显示,当陌生人希望进一步交往时,35.6%的用户选择了索要对方IM。

  而根据艾瑞数据的统计,目前中国网民停留在三大门户网站上的有效浏览时间只占其总上网时间的19%, 其余大量的时间都是消磨在社区类网站上,社区已成为聚合网民主流的互联网平台。

  2006年12月,在国内原本占尽先发优势的eBay宣布退出中国市场,而淘宝战胜这个全球电子商务巨头的一大“草根杀手锏”就是淘宝旺旺,也许西方人并不能过多了解中国人买卖进行的同时,还“喜欢聚堆聊聊”的特性,但对IM 粘性的认识以及对人气社区聚合力的理解,使得中国互联网历史上又多了一个以弱胜强的社区成功案例。

  无论是腾讯QQ、淘宝旺旺或者是百度HI的出现,都满足了互联网从单一的信息源——社交平台——向服务平台转化的大趋势。

  基于IM的这一特性,再加上腾讯自身对用户需求的敏锐把握与快速应变能力,使得腾讯获得了类似于武侠小说中“吸星大法”的能力。

  比如2003年腾讯推出迷你游戏平台“QQGAME”的时候,中国的大部分棋牌用户都已经习惯了在联众、中国游戏中心的平台上打麻将、斗地主。

  而一旦用户被吸引到腾讯的这个游戏平台上来,社区粘性特质也使很多人觉得再也没有必要离开,结果腾讯仅用了一年时间,就超越了所有竞争对手经年累积下来的优势,而成为国内最大的休闲游戏平台。

  再以腾讯最初的主要盈利模式虚拟物品销售为例,网站中网易采用这种模式要早于腾讯,却最终搁置,马化腾也戏称好友丁磊是“井打到一半,没出水就跑了”。其原因就在于网易的“井”本身就不深。

  而在2003年12月腾讯推出门户网站后,很快就凭借流量的优势超越传统三大门户,并很快把流量转化为收益,仅用不到四年的时间,就改写了以往三大门户的广告收入座次。当然在这过程中,腾讯自身对用户需求的敏锐把握、研发上的整合能力均不可否认。

  在1.0向2.0演进的浪潮中,腾讯一直被视为天生具有2.0特性,而可以利用社区优势和IM工具顺畅地进行过渡,而更令同行艳羡的是,即时通讯软件在向SNS 应用转化方面具有天然优势。IM粘性而带来的延展性,使得腾讯在SNS进化当中,并无多数SNS网站所担忧的盈利烦恼,而在实现融合之后,SNS 模式的“先进性”可以迅速提升腾讯社区的粘性和活跃性。

  在这个过程当中,腾讯的2.0 产品“QQ空间”的出现,可以说是公司互联网业务的一个里程碑,最早腾讯只是把其当做一个QQ秀的升级版本,觉得可以提供更丰富的表现力让用户表达自己的个性和情感。但是随着服务的不断发展,腾讯发现QQ空间越来越成为一个多元、互动、开放的人际交往和沟通的社区平台,其有意义不仅仅是为公司发掘了一个新的互联网增值业务,更重要的是把QQ的人际关系和沟通能力通过WE B2.0的模式进行了极大地拓展,使QQ空间从用户规模以及影响力上已经成为公司仅次于QQ的第二大平台。

  而马化腾曾谈到以Facebook为代表的SNS模式给腾讯带来的是“一维”到“多维”的冲击,认为腾讯未来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可以以此向网友提供结构化的管理工具。针对“同学”、“毕业学校”、“某一公司”、“哪一年认识”等特征进行管理,把众多社交关系、社交属性串起来进行管理。而在关系固化之后,又可以加强以往腾讯社区的关系粘度。

  2009年初,腾讯SNS产品“QQ校友”的发布,被认为是公司正式进军SNS领域的信号, 而在腾讯QQ2009新版本中也新增了“好友印象”等强化QQ“SNS 特质”的功能。此后, 腾讯还表示会推出在白领、城市等锁定细分用户群的SNS网站。

  而根据腾讯在2009年第三季度财报显示,腾讯QQ空间在3个月间猛增33.7%,于9月末达到3.053亿。对此,腾讯表示,如此迅速的增长主要由于推出了新的社交网络应用广受用户欢迎。而公司购买的社交网站主打游戏“开心农场”为其QQ空间用户数的迅速增长做出了重要贡献。

  事实证明,在SNS领域,腾讯基于I M粘性与用户基础而实施的超越战略再度奏效了,而SNS反过来又紧紧粘连了用户,丰富了他们的在线社区交流。

  二次创业的全业务布局

  “没竞争对手出现时,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失败。”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马化腾曾这样评价雅虎的衰落,他承认,也正是基于这样一种心态,腾讯才对互联网多项业务都有所涉猎,以便多做准备。

  创新能力与战略眼光,可以说是互联网企业成功最重要的两个原则。而腾讯的布局当中,每一步都提前踏到了未来的趋势上,而且业绩不断创造惊喜,似乎也正验证了2.0的威力。

  2009年腾讯在资本市场“一枝独秀”,主要有这样两个重要数字可以说明原因。

  网络游戏领域,作为2003年才开始代理游戏的腾讯,经过反复揣摩与学习,2009年其网络游戏收入首次超越盛大而位居国内第一位,根据易观数据显示,2009 年第四季度腾讯以18.14亿元网游收入居国内企业第一位,占24.1%的市场份额,主要原因在于其《地下城与勇士》、《穿越火线》游戏用户付费习惯的成熟及营销的发力。盛大当季度收入为15.1亿元,以20.1% 的市场份额排名第二。

  网络广告领域,根据公布的2009年第三季度财报,腾讯网络广告收入为人民币2.936 亿元(4300万美元),比上一季度增长20.8%,占国内网络广告25% 的市场份额而逼近第二名搜狐30%的数据,而第一名新浪的市场份额则为38%。

  而在网络游戏和网络广告之间,正是腾讯关于未来商业模式短期与长期搭建的两块基石,根据马化腾的预计,在未来2-3年之内互动娱乐可能还会有所增长,但基数到一定规模后增长一定会放缓,甚至有可能停滞。而长期的、稳定的收入模式还应来自企业付费和广告收入,包括搜索付费和电子商务。

  因此,自2003年开始试水网络游戏领域、2003年12月推出门户网站“qq.com”之后,腾讯更是进入了所谓全业务的竞争,其C2C电子商务网站拍拍网2005年9月浮出水面,2006年3月开始, 其搜索门户soso.com也开始了试运营。

  从表面上看,腾讯的各项业务目前所占收入比例相差悬殊,包括网络游戏在内的互联网增值服务占到收入的77%左右,移动及电信增值服务收入约占13%、网络广告业务收入占10%左右,公司所采取的投入多少、各项业务推动的轻重缓急也各有不同,但实际上,目前与韩国相类似的“全业务”竞争也正在中国上演,除了腾讯之外,搜索引擎百度在发布I M软件的同时运营C2C网站“有啊”,淘宝旺旺与阿里巴巴搜索形成强大的购物社区,“新三国”也正“殊途同归”地扮演着全业务竞争的主角。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拍拍网还是搜搜网,都担负着将QQ用户从娱乐资讯向商务应用过渡的使命,而马化腾更把这种全业务竞争形容为一站式“在线生活”:“5-10年之后,像水和电一样,每个用户的生活、工作、商务都离不开腾讯。具体说来就是围绕目前QQ用户,提供门户网站、游戏、无线增值、C2C,甚至博客、IPTV。”

  尽管被李彦宏等竞争对手断言,腾讯的搜索做不起来,借鉴学习韩国门户NAVER综合搜索模式,搜搜已经为自身找到了切入点。

  而对此全业务布局以及与此相关的“二次创业”,腾讯CTO张志东打过这样一个比喻:“截止到2008年底,这盘围棋的头十几手棋已经下了,四个角该点的点,该挂的挂,再往后的这几年我们会进入中盘的鏖战,就是我们如何把这些角给呼应起来,能够形成合力,这应该是腾讯接下来几年的主旋律。”

  用户:试图强渡的赤水河

  其实,在试水搜索等商务性应用之初,腾讯也一直面临“客户群不相符”的指责。事实上,直到现在互联网界持这种观点的人仍不在少数:即没有能真正服务大而全的网站,认为如果要专注为一部分用户服务,就无法顾及到另一部分用户的需求。

  对于年龄结构相对偏轻的腾讯来说,步入主流、获得高端用户的品牌认同是其一直渴望的成年仪式,而其在用户上的战略构想,无疑是腾讯希望凭借自身强大的用户优势强行过河,抢夺、或者说圈住河对岸的“成年商务用户”。

  2005年MSN进入中国之际,业界还曾杜撰过这样一封盖茨写给马化腾的信,杜撰者模仿盖茨的语气,谈到“QQ普及了中国小朋友对IM的了解,等他们长大了、工作了、有钱了,就会慢慢转移到MSN,实现这种无缝切换。”这的确代表了当时相当一部分专业人士的看法。而腾讯所试图做的,也是扭转这种宿命。

  根据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发布的全国网络使用基本情况的报告,与美国包括Myspace和Facebook在内的几大网站用户平均年龄都在30 岁以上相比,目前中国网民的平均年龄是26.9岁,10年后将提高到32.1岁,由此行业人士推算出,未来网民的增长呈两极化分布,青少年网民的增长空间已经所剩不多,而未来一般新增网民来自30-39岁年龄层。

  从目前的网民分布来看,当一代青少年网民进入而立之年后,QQ能否继续挽留住他们?而如果获得肯定答案,就等于今天年轻的QQ网民将顺利成长为十年后主流用户梯队,而今天诸如企业客户所考虑的QQ用户年龄结构偏低等顾虑也不再是问题。

  这也是腾讯一直在考虑进行商务转型的初衷,因为“人总是要做正经事的”(马化腾语),而随着腾讯“大回响大影响”品牌战略的发布,不惜重金成为2010年世博会合作赞助商,这些都是对以往QQ“娱乐化低龄化”形象的改写。

  根据腾讯一份统计数据显示,2008年在办公地点使用QQ的同时在线用户数超过了1200万,在腾讯日均4000万的同时在线用户中占到了近1/3,更是MSN最高同时在线人数318万的近4倍。同时,甚至有越来越多的政府机构使用QQ办公、开会。

  最稳固的技术领导者团队

  腾讯之所以能够在2005年开始思路清晰的“二次创业”,也与其有着国内互联网最稳固的领导团队不无关系,马化腾、张志东、许晨烨、陈一丹这四个创始人,自中学、大学时代就开始交往的好友,是腾讯最原初的领导团队成员。“我们创始人管理团队,都可以说是技术型的,都喜欢研发,都是把这些当理想来看的。”

  而在腾讯成立的十年时间里,除了曾李青、曾振国两位高管的退出之外,腾讯的管理团队的规模有增无减,来自高盛而后担任公司总裁的刘炽平,来自微软的CTO熊明华,来自阳狮广告的网络营销执行副总裁马来西亚籍华人刘胜义,更早的时间加盟腾讯、来自华为的无线业务系统执行副总裁刘成敏,这些职业经理人与创业者一道,组成了中国互联网行业最稳定的领导团队。

  同时值得注意的是,除了马化腾一直称自己扮演的是“产品经理”的角色,他在工作之余所爱做的是,喜欢把IT类网站看上几遍,一旦发现什么合适的创新,就想办法移植到腾讯来,而整个腾讯公司的定位则是技术驱动型。

  奇虎公司董事长周鸿掉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谈到过,“腾讯成功在于打动人心”,认为主要原因在于领导干部,因为腾讯创业团队是从做传呼的润迅出来的,“使他们很早就掌握了互联网产品的规律,把它当成服务来做,持续改进。”

  事实上,2006年8月开始,腾讯就开始在公司范围内推广用户研究,希望以科学的方法研究用户需求,比如市场挖掘、市场研究、分析呼叫中心记录等。

  除了把“技术看做理想”的激情之外,腾讯领导者的技术DNA中具有的理性、善于学习特质,同样使整个团队的竞争力显得难能可贵。比如在曾困扰多个企业领导者的收购取舍问题上,腾讯就看得十分清楚,并更加相信自己的技术实力,相信自我投入能够更好地实现平台整合和不同载体整合的效果。

  屈指可数的几桩收购,就是2005年腾讯收购

  Foxmail软件,其原因之一也在于腾讯自身一直都有着强烈的“整合用户桌面”情结,希望其推出的各种服务,比如邮件、MINI门户、TT浏览器和游戏客户端等等,都能在QQ的客户端上集合用户所有能用的功能。而这其中蕴藏着一种中国互联网公司有一天希望实现与微软、Google等世界级公司对话的心愿。

  马化腾称自己属于决策层中比较激进的一个,通常是新业务的“始作俑者”。但即便是马化腾的提议,像门户、游戏、电子商务等策略,都是腾讯决策层在讨论之后,搁置了一两年才推出的。

  2005年,正处于管理突破期的腾讯开始大规模引入职业经理人进行“双打”,包括刚届三十岁的马化腾自己都开始在寻找双打的配合,原因是职业经理人能带来很多专业的管理知识,而创业者也有职业经理人所没有的优点,两厢互补,则恰好能够为腾讯贡献各自的优势资源。

  搜狐董事长张朝阳曾经说过,自己从不相信什么“打理文化”,那种在其他行业请职业经理人来打理的规则在互联网界不存在,当年雅虎就是这样断送了自己的大好河山。而在这种情况下,腾讯默契而稳定的双打阵型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在一次闲聊中,马化腾曾经谈到过,自己很钦佩史玉柱团队的执行力与战斗力,但是对于这一点他并不要求于腾讯的团队,因为两家公司的基因并不相同,“有时我提出自己的看法,其实并不是要员工赞同或是马上去执行,而是希望他们提出更好的建议。”

  2006年7月,腾讯创新中心正式诞生——它搜集来自公司内外的各类创意,经筛选公布于内部的创新平台,经过员工投票与公司管理委员会的选择,最终确定可行的项目,创新中心继续负责将可行的项目从创意变成产品。而一旦市场时机成熟,该产品即进入直接的业务平台。

  即便是处在最令人赞叹的上升曲线,马化腾还是以他潮汕人的务实承认,“我们总是想着,随时可能被打回原形。”这正是腾讯领导力的一部分,在激发创新与激情的同时,依旧保持诚惶诚恐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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