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宗李炎好喝酒，他听说扬州的歌女擅长酒令，便给扬州的监军下了道圣旨，命他挑选十七人进宫。
监军捧旨在手，不敢怠慢，立刻找到淮南节度使杜悰汇报此事，要求配合工作，一同挑选。他还唯恐歌女长得不够漂亮，甚至创造性地提出，再从民间选几个良家美女，集中培训酒令后一并奉上。他笑着说：“这事做好了，是咱们俩人的功劳！”
没想到，杜悰面无表情，冷冷地回复说：“你个人接受皇上敕令，我不敢参与这件事！”
监军一愣，说：“这可是给皇上办事，不是我个人的私事。”杜悰不为所动：“我没有接到圣命，此事与我无关。”
监军大怒，杜悰虽然是地方军政长官，但他却是代表皇帝行使监督职权的，杜悰竟敢如此目中无人，那就是蔑视皇帝啊！他马上回到府中，把杜悰不听诏令的情况上奏武宗。以他的想法，武宗一定会勃然大怒，非拿下杜悰问罪不可。然而武宗看罢奏书，却沉默不语。左右侍从提醒他说：“陛下可以再下道敕命，让杜悰和监军一起挑选，这样他就没话说了。”
武宗说：“敕令藩镇挑选歌女入宫，难道是圣明的天子应该做的事吗！杜悰不屈从监军的意见，很符合大臣的身份，真正具有宰相才能。朕感到非常惭愧！”随即，他下诏给监军，命他停止挑选歌女。不久，他又任命杜悰为同平章事，兼度支、盐铁转运使。
因为抗命不遵，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被提拔为宰相，这事让监军看不明白，杜悰也是一头雾水。他进京感谢皇帝的任命，特地解释了选歌女的事，武宗正色说：“你不屈从监军的请求，朕知道你有爱护朕的心意。现在，任命你为宰相，朕如同得到一个魏征！”
唐武宗因为这件事，得到了世人的称赞。他虽然贵为皇帝，却知道有些事能为，有些事不敢为。因为不敢，所以才有对正直之士的敬畏，才能把个人欲望让位于国家大义。唐武宗虽然在位仅仅六年，清人王士禛却评价他“几乎恢复开元、元和的盛世”。
北宋时，有人读到林和靖的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满腹狐疑，去问苏东坡：“为什么这两句诗只能形容梅花，不能形容桃花和杏花？”苏东坡不禁莞尔：“用于桃杏诚亦可，惟恐桃杏不敢当耳！”苏东坡虽是玩笑之语，却告诉我们一个朴素的道理：一个人于世上，有所不敢，才会让欲望服务理性，不妄为，不越界，才能拥有自己的芳香。
【原载2014年9月14日《羊城晚报·专栏》】
清风慕竹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