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安静的行摄之旅 武夷山“禅茶一味”的境界

  •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 关键字:行摄,武夷山,禅,茶
  • 发布时间:2014-11-17 12:33

  2013年6月初,我第一次走进武夷山,缘起山中天心永乐禅寺的住持释泽道法师要出版几本有关禅学的书籍,需要插图,正好法师的在家弟子是我的朋友,看过我以前拍摄的北京大觉寺图片,觉得挺有味道,于是就邀请我担任摄影师。

  临行之前,脑海里一直构思用什么样的视角来表现禅境,可当我真正去到那里,才知道所有构思都是多余的,信手拈来,自然、自在地拍摄,才是禅意的最高境界。

  为了完成拍摄,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先后3次前往武夷山。在这个离红尘最远,离自然最近的地方,晨观日出之美,暮听钟鼓之乐,跟随师父们采茶制茶,担柴浇水……这种安静得似行云流水的生活,让我倍感自然与惬意。

  天心永乐禅寺的仙境

  月圆之夜的禅机

  从空中俯瞰,武夷山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林立的群峰宛如一片片花瓣,而天心永乐禅寺的位置正好处于莲心,因此寺院古时被称作“山心庵”。天心永乐禅寺始建于唐代贞元年间,是武夷山最大的佛教寺院,古诗云:“云浮山际掩禅院,月咏天心透客居。幽径不寒林影下,红袍味里夜可无?”描写的正是寺院仙境般的氛围。

  如果想领略禅寺的清幽,就一定要住在寺里,那样才能细细体会。在武夷山拍摄的日子,我一直住在寺院的禅茶居。每当傍晚时分,我坐在寺院古朴的走廊里,听钟声悠悠,看烛光点点,此时,心境就会慢慢宁静下来,变得澄明。而当我沿着石板小路,借着月光回到居所时,内心感觉踏实而温暖。

  月圆之夜是天心永乐禅寺最美的时刻,我会抓住这个时机进行拍摄。一个月圆之夜,弟子们跟随泽道法师到寺院旁的茶园散步,此时山色氤氲,清风徐徐。我绕过寺院后的山路,想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忽然,镜头中的画面深深地吸引了我--从我所在的位置看去,明月仿佛挂在寺院后瑞应宝塔的塔尖上,营造出十分唯美的意境,我欣喜地按下了快门。后来,法师看到照片说:“再正一点就好了。”我不禁笑道:“师父不是说过,事事没有太圆满的吗?”师父听了,也笑了起来。

  每逢月圆,寺院都会举办赏月会。一次,我和师父、弟子们在月光下一边品尝大红袍,一边聊天。在皎洁的月色下,弟子们给我讲起一则美好的禅宗故事:唐代的藻光禅师曾在山心庵修行,一个中秋之夜,他上山打坐,突然得到了开悟,当他带着禅悦回到住处时,遇到一位小偷正在行窃,禅师耐心等到一无所获的小偷从房内走出,然后送上一袭外衣,说到:你走老远的山路来探望我,不能让你空手而回呀!夜凉了,披上这件衣服走吧。小偷错愕地拿着衣服走了,藻光禅师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可怜的人啊,要是我能送他一轮明月就好了。第二天一早,禅师发现那件外衣竟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门口,不禁欣喜地说到:我终于送给了他一轮明月。藻光禅师就是后来有名的扣冰古佛,小偷则成了他的弟子了缘禅师。

  “真如明月,不在别处,而在于心”--这是释泽道法师在《禅师武夷山》一书中的文字,也是当初藻光禅师想要小偷明白的道理,而这也成为天心永乐禅寺最宝贵,也是影响最深远的禅学精髓。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90岁高龄的老居士

  因为肩负拍摄任务,所以我可以无拘无束地行走于天心永乐禅寺中,正因如此,我用镜头记录下了寺院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居住的房间窗外透过松林就是钟鼓楼,这也是让我觉得最惬意的地方。每天凌晨4点半,天还没亮,钟声、佛号就把我从睡梦中唤醒,爱睡懒觉的我,这时也会果断地起床,披着星光去大殿跟随师父们上早课。大殿面朝东方,早课结束时,阳光正好射入大殿,金光灿灿,令人精神振奋,山寺静美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寺院的斋堂很大,凡是拜谒寺院的人都可以在这里用斋。居士们常常会在厨房帮着烧火做饭,这可是真正的柴火大锅灶饭,且食材都是寺院师父们自己种植的有机蔬菜。我最爱的竹笋几乎天天都能吃到,这些竹笋就采自厨房后面的山坡,口感鲜嫩无比。

  在寺院里,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生活准则,农禅并举,自耕自耘的田园禅修使寺院的生活得到保障。大家各司其职,就算是住持闭关的日子,寺院内的工作仍然是井然有序。

  我喜欢拍摄寺院里师父们劳作的画面,而在我的镜头里出镜率最高的,是一位负责扫地的90岁高龄的老居士。每天清晨,老居士都会拿着竹扫把认真地清扫大红袍祖庭的台阶,颇有几分武侠小说中深藏不露的扫地僧的模样。我最爱和老居士聊天,虽然老人的客家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但丝毫不妨碍我理解他的善意。记得每次在斋堂吃饭的时候,老人都会走到我跟前,笑容满面地看看我碗里的饭菜,好像在问:“吃得好吗?”2013年过端午节时,他还特意挑选出两个最大的粽子放到我的碗里,然后笑眯眯地走开了。虽然在异乡过节,但我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动。

  傍崖而建的白云禅寺

  神秘而险峻的“极乐国”

  前两次去武夷山,每次山里人都会问我:“去过白云禅寺了吗?到了极乐国没有?”我总是一头雾水地摇摇头,然后脑海里不断幻想那极乐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2014年春天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当地几位朋友在“草木君”的带领下,向白云禅寺的极乐国进发。“草木君”是在天心禅茶居工作的一位小姑娘的网名,姑娘是武夷山本地人,对山上的环境十分熟悉,正是由于对大自然的热爱,她才给自己取名为“草木君”,当得知我对极乐国很感兴趣,便热情地带我前往。

  日暮时分,我们已经站在了武夷山灵峰的半山腰,白云禅寺就在这里。寺院傍崖而建,犹如一座悬空寺,地势十分险要。据说晴日里的清晨,白云常常在此飘移,忽聚忽散,所以才有了“白云禅寺”这个浪漫的名字。站在这里,只见远处炊烟袅袅,九曲溪蜿蜒流转,景色十分秀美。

  临来之前,极乐国被描述得十分神秘。“草木君”告诉我,其实极乐国是于乾隆年间镌刻的一处名为“极乐国”的摩崖石刻。石刻镌刻在寺院外的一处绝壁山崖上,据说每年冬天,都会有居士来这里打坐、闭关。尽管我对极乐国充满了向往,但当我面对通往极乐国的临崖栈道时,感受到的不仅是神秘,更多的是险峻。由于狭窄的栈道镶嵌在岩石缝中,必须弯腰90度,手脚并用才能勉强通过。当地朋友穿着拖鞋,神情轻松地站在悬崖边,打算护送我通过。我低头思忖,目测着自己的身量和这岩缝的高度,决定不过去了。虽然有些遗憾,但应该放下的不必去强求,这也是我希望自己能够达到的精神境界。

  不一会儿,朋友面带兴奋和满足回来了,“草木君”更是坐在悬崖边上,晃荡着双腿,惬意地微笑。

  当晚,我们借宿在白云禅寺。夜里,星光璀璨,远处的村庄闪烁着点点灯光,伴着宁静美好的夜色,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清晨,窗外的脚步声唤醒了我,原来看云海日出的游人已经上山来了。我随即披衣出门,只见天边微红,薄雾飘渺,我立即叫醒大家起床拍摄日出。当我们沉醉在日出云雾的美景之时,“草木君”又独自穿越到了山崖的那边--极乐国,那个距我一步之遥的圣境。

  走遍山岭访茶园

  跟拍采茶、制茶全过程

  茶叶是武夷山最主要的经济作物,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武夷岩茶。顾名思义,岩茶生长在岩缝中,武夷山典型的丹霞地貌,孕育出了岩茶独特的韵味,而驰名中外的大红袍,就是武夷岩茶中最为名贵的品种。

  武夷岩茶最著名的产地是“三坑两涧”,即慧苑坑、牛栏坑、倒水坑、流香涧和悟源涧,这些地方四周多为岩谷陡崖,遮荫条件较好,谷底细水长流,且夏季日照短,冬季时山崖能够很好地挡住冷风,温差较小,有利于茶叶的生长。

  2014年春天采茶季时,我跟着天心永乐禅寺的师父将“三坑两涧”跑了个五六分,慢慢认识岩茶的品种,并用镜头记录下岩茶的采摘和制作过程。

  寺院中只有祖芳师父知道分布在山里的每一块茶园的具体位置,我便常常跟着他翻山越岭,有时甚至会去到人迹罕至的沟壑峭壁。这可苦了我:背着沉重的摄影器材行走在沟谷中,一不小心就会滑倒,采茶人的艰辛我算是体味了几分。但更辛苦的是追拍“担青”师傅。担青师傅,指的是当地被雇佣来挑茶的农民。尽管师傅们挑着一百多斤满载岩茶的竹筐担子,却健步如飞,我常常在后面拼命追赶,可总是没法跑到理想的位置拍摄。从深山小路到寺院的岩茶厂,师傅们挑着担子要走几公里,有时一天就得挑四五趟,十分辛苦。

  新鲜的茶叶叫做“茶青”,茶青被送进岩茶厂后,马上就得晾晒,称为“晾青”,接下来的全部工序便由制茶师傅来完成。我问师傅:“茶什么时候开始制作?”师傅意味深长地说:“茶青从被采下的那一刻就开始发酵了,直到被冲泡,一直在发生变化。”通常,量多的品种会被放在一个大滚筒中慢慢加热发酵,量少的品种则会由师傅们手工“摇青”。摇青是传统发酵工序的重要部分,也是我最爱拍摄的画面。师傅们端着大大的竹编笸箩上下摇动,茶青随之翻飞、跳动,茶青的边缘经过碰撞摩擦而发生化学变化,呈现出红色,这便是人们常说的“三红七绿”,茶青红色和绿色部分的比例为3:7。发酵结束后,再经过揉捻、烘干的工序,新鲜碧绿的茶青就变成了褐色的“毛茶”,这和我们最后喝到的岩茶只差挑拣、焙火的工序了。

  跟拍采茶、制茶的过程十分辛苦,但正因有了这种经历,当我品尝毛茶的第一道茶汤时,才觉得味道更加香醇。其实,茶和禅有无尽的相似之处:茶实现了人与草木最原始的交流,禅则实现了人与外界最和谐的交融,茶和禅都为人亲近自然、回归自然找到了一条理想的途径。我想,这就是“禅茶一味”的最初因由吧。

  文图 王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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