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刘卫”时代的中豪

　　2015年3月17日，中豪商业集团有限公司在其官网发布公告称，该公司董事长刘卫高因其个人原因辞职，公司经营正常。公告全文如下：

　　中豪商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辞职公告

　　本公司董事会及董事会全体成员保证公告内容不存在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要遗漏，并对内容的真实、准确和完整承担个别及连带责任。

　　近日，本公司董事会收到刘卫高先生辞职信，因其个人原因，申请辞去中豪商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职务，其与董事会无不同意见。

　　本公司董事会注意到媒体有关刘卫高先生的若干报道，据本公司了解，刘卫高先生向本公司提出辞职系个人原因，本公司经营正常。

　　经公司新一届董事会第一次会议决议，由陈江同志担任公司法人代表、董事长。

　　特此公告。

　　中豪商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会

　　二〇一五年三月十七日

　　就在两天前，3月15日12时55分，中央纪委网站通报，云南省委副书记仇和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

　　两则消息一出，一时间，不仅把权倾一方的省委副书记推到了风口浪尖，也把富甲一方的集团公司董事长从幕后移到了台前。

　　在舆论一片哗然之际，中豪公司却急于撇开与刘卫高的关系，按常理推论，原因至少有两个，一是不能因为刘卫高与仇和有瓜葛，影响了中豪·螺蛳湾国际商贸城的正常经营活动，二是不能因为刘卫高与仇和有牵连，影响了中豪商业集团有限公司今后的长远发展。但仅靠一纸公告就能打消公众的诸多疑问，未免显得有些一厢情愿。

　　由于现阶段中国的腐败官员，一出事都与大公司、大项目有联系，出于对中豪·螺蛳湾国际商贸城和中豪商业集团公司的关注，本刊记者决定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先到中豪·螺蛳湾国际商贸城逛一逛。

　　中豪螺蛳湾国际商贸城是昆明市2008年招商引资重点项目，总投资580亿元人民币，是一个罕见的超大型市场，地处昆明老城区与呈贡新区的交通门户，东临昆玉高速、西临新昆洛路、北靠广福路，是昆明市的新中央商务区板块核心地段。

　　该项目总占地面积约5705亩，规划总建筑面积达1900万平方米，其中主体市场部分总建筑面积约550万平方米。新汽车客运南站连接各州市，地铁一号线横贯其间，多路公交线路连接主城区，交通便利发达。商贸城周边还规划建设了一大批配套商业设施，5A甲级写字楼、铂金五星酒店、精装商务会馆及精品SOHO、配套仓储园区等，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

　　一期市场2008年9月28日开工建设，于2009年12月16日正式开业，总用地860.1亩，建筑面积120万平方米，共有23000个商铺，商铺已全部出租，约有70000人在一期市场就业。五层楼高的商铺汇集了服装、鞋、皮具、箱包、针织、工艺品、日用百货等26个业态、数万种商品。二期200万方主体市场已于2010年12月28日开业，主体商城汇集家用电器、手机通讯、珠宝玉器、民俗文化、云南特产、茶叶、花卉、酒店用品、品牌服饰、海外进口商品等逾20个大类，近2000个品种的数百万种商品。三期工程总建筑面积约500万平方米，包括三期主体市场、中央商务区、回迁安置房项目三大板块，总建筑面积约230万平方米，主要规划行业为建材、陶卫、灯具、家居、家具、中药材等二十余个大类。

　　如此大的商城，势必需要巨大的人流量，才能满足入驻商城商户的正常经营活动。我们查阅了资料，在设计一期主体商场时，预设日均人流量是15-20万，以此推算，整个商贸城的日均人流量至少在50万左右；而这50万人还必须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从一期阔步迈向三期；同时，这50万人还必须有足够的兴趣和爱好，不厌其烦、雅俗共赏地从一个商铺转到另一个商铺。

　　这是一个挑战，一个对神经的挑战，一个对毅力的挑战，一个对诱惑的挑战。本刊记者从上午10点出地铁站算起，沿着一期、二期和三期外围曲折蜿蜒的车道，抖擞精神，时而走进商城，时而走上车道，实实在在地绕了一大圈后，已快接近下午2点。我们什么东西都没买，除了脚巴掌很痛以外，整个人感觉还是比较轻松的。看着那些扛着大包小包、汗流浃背的购物者，怜悯之情，溢于言表。

　　而最让我们感到惊讶的是，从一期走到三期的过程中，人流量在急剧减少。也许是一期老顾客多的缘故，在商城内狭窄的过道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景象比较明显；但出了一期走进二期后，人流量就明显地减少了，狭窄的过道也变得宽阔了许多，有的过道甚至被商户们用来堆放部分货物；而进入三期后，几乎每条过道都是空荡荡的，整个商场内，弥漫着浓浓的中草药的味道，商铺里的业主，要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要么干脆躺在椅子里酣然入睡。记者原本计划采访一两个商铺的主人，请他们谈谈最近经营的情况，但商户们却表示不愿讲、或是“懒得讲”。

　　记者找到了商城里的物管公司，据物管公司工作人员的介绍，商城的经营活动“总体是正常的”——业主们遵纪守法，礼貌待客，货真价实，服务周到；物管公司的工作人员恪尽职守，尽心尽责，防火防盗，勤勉有加。“至于人流量的问题，也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我们都是普通人，都希望能在螺蛳湾国际商贸城内安居乐业，勤劳致富。”

　　如此庞大的一个工程，是如何从仇和的宏伟设想里变为现实的，我们不得而知；但如何让这样庞大的商业体维系下去，却是我们不得不思考的问题。随着电子商务的突飞猛进，螺蛳湾国际商贸城的前景确实令人堪忧，而对于运营商城的中豪商业集团公司来说，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屋漏偏逢连夜雨，中豪公司董事长刘卫高惯于与仇和常年翩翩起舞，惹来现如今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导致中豪公司的经营团队将承受巨大压力，已是必然。

　　从3月15日起，刘卫高与仇和官商勾结、中豪商业集团资金断链的各种传闻，甚嚣尘上。由于消息来源渠道不统一，传闻中查考历史者有之，分析判断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谣言蛊惑者有之，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而中豪商业集团对这一连串突发事件的应对，也显得过于被动和消极。

　　中豪商业集团的核心主体是云南中豪置业，法人代表是刘卫高，云南中豪置业目前已成立了云南中豪螺蛳湾国际商贸城物业管理有限公司、云南中豪融资担保有限公司、昆明螺蛳湾国际商贸城市场管理有限责任公司和云南中望置业有限责任公司等多家子公司，运作主体是规划占地上万亩、投资总额五百多亿的中豪螺蛳湾国际商贸城。

　　3月18日，昆明市国土资源局发布了多宗土地使用权转让公示，其中昆明螺蛳湾国际商贸城创业园开发有限公司就转让了15宗土地至3家公司名下，全部为工业用地，总转让价653万元，总面积20.8亩，单价31.4万元/亩。回顾去年十月，昆明市国土资源局下发了《关于禁止欠缴土地出让价款用地单位参加新一轮土地竞买活动的通知》，对经催促但仍未按期缴清土地出让价款的25家房企予以公示，曝光名单上有云南中豪置业。消息的指向正朝着敏感区域步步推进。

　　本刊编辑部电话联系了云南中豪置业营销副总监杨健利，考虑到公司现阶段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所以在传给对方的采访提纲里，特别注明：之所以策划这次采访，实际的原因，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我们觉得，最近被一些事件牵连入漩涡中的中豪商业集团，应该发声，应该有正面、客观、诚恳的回应。谣言止于智者，我们正是希望通过这次采访和文章的刊发，以责任媒体的角度，达到这个目的。杨健利的答复是：需要向公司领导汇报，一有回复，及时和你们联系。

　　3月19日上午，编辑部再次拨打了杨健利的电话，可一直都没有接，等到中午，依旧没有他的回复，编辑部决定下午直接驱车到公司总部。我们当时的考虑是，即便杨健利因未得到公司高层授权而不能接受我们采访，我们也打算到公司办公区真实地感受一下在仇和落马、刘卫高辞职双重阴影笼罩里，中豪公司工作人员的状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从主城区到螺蛳湾国际商贸城的距离大概有十多公里，走广福路是最快的路线了，广福路也是当初打造商贸城时设计的主干道，双向8车道。为了保证能大量地运送消费者到商贸城购物，设计者还专门把快车道设计为公交专用车道。我们上了广福路后才发现，由于车流量的巨大，再加上车道设计上的某些不合理因素，车流移动的速度极为缓慢，到达目的地，居然花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螺蛳湾国际商贸城后，我们先试探性地了解了一下公司工作人员的状态。下车，向市场管理公司的工作人员询问总公司的办公位置。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着我们，小心谨慎地说：我才来，不知道在哪。问了好几个，说法都如此。直到遇到了一位年纪稍长的师傅，在询问了我们去的目的后，才把总公司的办公地点告知我们。

　　总公司办公楼附近，有一个营销体验中心，主要是销售中豪公司在螺蛳湾国际商贸城周边开发的楼盘项目的，整个营销中心新潮时尚，入口接待处高端大气，端立在正门旁的保安高大挺拔。可我们进了中心后，看到的景象却是，偌大的展厅，空无一人，既无参观者，也没有工作人员来接待我们，是否他们火眼金睛，一看我们就知道不是来买房的，不得而知。我们再次拨打了杨健利的电话，依旧没人接，随后通过先前加的QQ向他发了短信：杨总，您好！我们是新地产志的记者，昨天编辑部的同志已和您联系过，我们现在已到营销中心。我们此次是做客观报道，我们是等您一会儿还是另约时间？谢谢！杨健利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内疚，回复道：抱歉，我正在开会，稍后我会联系您！

　　我们离开营销中心，走到街对面的云南中豪置业办公楼，工作人员安排我们在接待区休息后打电话与杨健利联系，而恰在这个时候，杨健利的短信又有了：我今天在外面开会，改天再约吧，不好意思了！无奈中，我们给他回了短信：呵呵，太不巧了。没事，那我们就回去了，但还是希望能尽快采访，以正视听。

　　一次希望满满的采访到此结束。回到办公室，我们再次细化了采访提纲的内容，并将重拟的采访提纲发给了杨健利，此时，已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3月20日一早，编辑部办公室里的电脑一打开，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中豪商业总公司在3月19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回应社会关切热点。以下为发布会现场问答：

　　记者：集团公司目前运营情况如何？

　　中豪集团相关领导：2015年3月17日，集团公司召开了临时股东大会，针对公司近期的情况，作出了部署，目前公司运营有序，公司员工正常上班。

　　记者：网传公司资金链断裂，是否会影响商户的正常经营？

　　中豪集团相关领导：中豪商业集团资产负债率处于合理可控范围内，负债结构合理，资产优质，金融机构风险可控。中豪·螺蛳湾国际商贸城现有摊位5万余个，每天约40万人进行商贸活动。经过5年多的培育运营，已经实现了稳定繁荣。三期市场C6板块的招商培育和一期市场四楼的优化提升都在按计划进行中，市场正常运营，商户无需担心。

　　记者：集团公司下一步作何打算？

　　中豪集团相关领导：集团公司股东会、董事会对集团未来的发展充满信心，已经在着力研究促进公司持续发展的一系列措施，目前暂时还不宜公布，公司保证对投资者、商户负责，请大家放心、拭目以待。

　　中豪六年多的发展和成就离不开各级政府、社会各界和广大商户的帮助。作为一家有责任感的企业，中豪必将全力以赴，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营，维护商贸城市场的正常经营秩序，保护广大商户及利益相关方的权益，请大家放心。

　　对于不实传言及恶意中伤，我们保留追究相关不实信息发布者和传播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作为地产界的主流媒体，我们感到很无奈，中豪公司新闻发布会上的内容，并未涉及到媒体关注的本质，其实，就民众关注的核心内容来讲，不外乎两个，一是中豪商业集团前董事长刘卫高对前省委副书记仇和的依赖程度到底有多大，二是中豪商业集团的运营团队对前董事长刘卫高的依赖程度到底有多大，虽说刘董事长的辞职纯属个人原因，但少了刘董事长的各路人脉以及仇副书记的鼎力支持，公司的运营是否困难重重。没人愿意看到一个公司因为官员的落马而垮台，也没人喜欢看到一个项目因为公司的垮台而烂尾，因为，有些项目，正在花着纳税人的钱。

　　本刊记者非常愿意和中豪商业集团的相关负责人接触，也非常愿意把公司面临的困难告知公众，同时也希望，通过报道，让更多关心中豪螺蛳湾国际商贸城前途、关注中豪商业集团发展的各界人士，了解真相，参与其中，出谋划策，共渡难关。可惜的是，经多方联系，甚至于我们主动登门拜访，也被公司负责人以开会正忙而拒之门外，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一面，但让我们更不愿意去揣测的另一面却是，中豪公司对其承担的社会责任，到底是什么态度。

　　最近，有来自宿迁的信息显示，春节前后，中豪旗下在宿迁的各个项目遭到工人讨薪。

　　据宿迁市劳动部门初步统计，仅广电大厦一个项目就拖欠700余名农民工约1000万元工资。而运河春天住宅小区项目欠款超过一亿元之多。春节前夕，在当地政府部门的强力干预下，才清偿了约2000万元。

　　迷雾终有散开的时候，而在迷雾散开之前，是在迷雾里倒下，还是在迷雾里探路前行，是对行路者一次实实在在的考验了。

　　实习记者 杨波|文 周凡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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