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周作人的提醒

　　每当日本张牙舞爪，我都想起周作人，想起那位自以为不是汉奸的汉奸，想起他于八十多年前所曾提出的“日本威胁论”。20世纪初中国就有了大批留日学生，他们读日本书，吃日本菜，娶日本老婆，对日本人的狂妄嚣张知之甚详，因此，早就有人提出了各式各样的“日本威胁论”，提醒国人必须提防新时代的倭寇。其中有此先见并力竭声嘶地发出呼吁的一位，正是鲁迅之弟，却又可能因为女人之夺和钱财之争而跟鲁迅翻脸的周作人，他曾在上世纪20年代撰写题为《排日平议》的文章，提出如是严正主张：“中国智识阶级应该竭力养成国民对于日本的不信任，使大家知道日本有产阶级、军人、实业家、政治家、新闻家以及有些教育家，在中国的浪人支那通更不必说，都是帝国主义者，以侵略中国为职志的；我们不必一定怎么去难为他，但我们要明白，日本是中国的敌人，我们要留心，不要信任他，但要努力随时设法破坏他们的工作。

　　‘日本是中国的仇敌’，请大家要记住这句话。我确信日本是中华民国生存的一个大威胁大敌人，所以我们为要保存中国起见，不得不尽力排日，是的，应当排日在排一切帝国主义之先。”

　　周作人的呐喊显然没有收到任何实质作用。日本人在上世纪20年代的中国，由于得到不少中国人的内应外合，做生意得心应手，发大财左右逢源，经济势力蓬勃，间接壮大了日本的本土企业，更滋养了日本军国主义者的进一步侵华野心。或许，周作人正因眼见同胞不听自己劝告，“排日”不果，气愤之余，索性顺流而下海“亲日”去也。他的抉择，是押错了宝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足为后世所有自认俊杰者引为借鉴。

　　对中国人来说，“日本威胁论”与靖国神社同在，从篡改历史到否认南京大屠杀，从碰撞港艇到国有钓岛，皆是威胁心态的具体落实。周作人做错了汉奸，但他的观察不见得错。尽管“排日”不一定可行和应行，然而防日和监日，当此时势，仍有意义。至少，请硬起来吧，面对日本，千万不可软。读过钱其琛《外交日记》的人必知道，日本向来欺善怕恶，你软了，他就得寸进尺；你够硬，他便怕你，所以小平同志主张对日本“宁硬毋软”，完全不不必怕他也不能怕他。

　　嗯，对了，在“钓鱼岛游戏”里的政治玩家，除了日本，还有美国。老美目前的取态非常明显，四个字说完了：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或可多加四个字：始作俑者。二战后美国以强权姿态作出了不公道的管治安排，刚好碰上软趴趴一味只懂反共反共反共的蒋光头政权，遂为日后麻烦留下祸根。

　　对于钓鱼岛的主权归属，美国政府口口声声表示“没有立场”，纯粹自欺欺人。明明把钓鱼岛称为“尖阁列岛”，明明把钓鱼台列入所谓“日美共同协防”范围，难道真的只涉管治合作而跟主权取态无关？这是哪门子的掩耳盗铃的怪道理？难道国际外交真的只由美国人“老子说了算”？

　　打个粗俗的比喻，美国政府的取态，等于面对甲和乙两个男人争夺女人谁属，他故作正义地说，这女人是谁的老婆，我不管，我没有立场，但我会跟阿乙合作，把她唤为“大嫂”（亦即只叫尖阁列岛而不叫钓鱼岛），并且根据协防议定保护阿乙对这个女人的睡觉权。好吧，如果你是女性主义者，先别发怒，大可把这比喻的性别角色倒转过来，道理一样：甲和乙争男人，美国政府说，我不管这男人是谁的老公，我没有立场，但我会跟阿乙合作，把他唤为“先生”，并且根据协防议定保护阿乙对这个男人的睡觉权。主权与管治，原来可以截然二分；世界原来可以如此天真美好。

　　然而日本目前不满足于截然二分，他宣称对钓鱼台拥有的不仅是管治权而更是领土主权；甚至不仅声称，而更有所行动。

　　（陈希焕摘自《新周刊》）

　　文/马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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