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度过的每一天都在安身立命

　　大暑的最后几天，热传的本地新闻是，深圳的房价已经超越了北上广。

　　看着纵横的曲线图，我突然觉得，这是最为简单粗暴地了解这座城市的方式，远甚于刚过去的夏季频频过境的台风。

　　过了某个时间节点后，身边的朋友都开始不自觉地用这种方式向你介绍一个城市。就算没有刻意关注，我也知道，长沙是一座宜居的城市，因为常年涨不上去的房价，均价7000元每平米就能买到高层江景房；而在北京的好友，决心背上20年的贷款，还在犹豫是选择四环50平的还是五环78平的房子。

　　20年，真长啊。往后望一望，都心惊地收住了脚。有些像我大学时做暑期校友寻访，找到八九十年代的毕业生，他们未必过得不好，但当一个人的人生完全展现在你面前，而其中有一段的起点又和你重合时，想想未来，你会有些未知惶恐，但尽于此，又会有些不甘心。

　　人生总是不愿想得太长远，以为之后总有变化总会更好。可当你被迫想了20年，答案其实赫然就在眼前，彼时，此地，不免为此奔波。太有可能。

　　有时我很羡慕，年少时的轻狂和易于忘忧。大学时躺在宿舍一米宽的高低床上，半夜里也会感慨一下，何处安身立命。白天走到宽阔的马路和红白的教学楼间，又有种意气风发，天地之大，难道还没有一处容身之地。

　　不同年纪时，问何处安身立命，意味是完全不同的。大多数人越到后来，答案越具体，越现实。

　　就像年少时看到的城市，敏感的地方是不同的。那时了解一座城，朋友间会有非常多的心得。比如有人每到一座城，会先逛遍城中他能找寻到的寺庙。比如，能了解城市脉络最好的方式是坐公车，坐地铁得出的形象永远是断片的。比如，市井味而适合闲逛的地方，是没有高架桥的。记得学城市规划的同学补充说，高架桥会撕裂街道两边的城市生态。2010年上海世博会时，因为这个理由，炸掉了修建不到两年高架桥。

　　现在，这个同学的工作内容是为上海市区做城市规划，我很为同学之中有这样怀着指点江山胸襟的人感到骄傲。但他白天画完上海规划图的挥斥方遒后，晚上回到租住的不到30平小屋，没有心思找女朋友，因为上海市政府还没给他解决户口。

　　于是，问题又回到原点。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年轻人都将陷入这样的命题里无可回避。有时我又怀疑，唯有天真的乐观才能解决这世上看似不可解的难题。

　　青山七惠在2015年的专栏里写东京琐事，自己心血来潮想买可以住一辈子的公寓，因为西边没有窗户看不到夕阳放弃购房计划。她回到狭小的租住了六年的房间，觉得自己居然这么轻易打算搬走，真是太对不起了，她给房间道歉。她仿佛听到房间说：没关系，没关系，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虽然她也知道，另一个声音说，你不可能度过这样的一生吧。

　　我不知道，中国的年轻人有没有愿住多久就住多久的幸运，但我知道，我的那位同学依然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情，他坚信自己会给上海带来一个美好的未来，不管那未来有没有自己一处落脚之地。

　　想到这里，我关上了暂时与我无关的曲线图。也许，我们度过的每一天，都已经是在安身立命。

　　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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