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再浓烈 也会走到尽头

　　宋小雅

　　他的心走了神，尚不自知而已

　　大三那年夏天，我在一家建筑公司打工。

　　老板叫许岩，很年轻，是这座城市的报纸上时常会提到的青年才俊。办公室里很多女生迷恋他，就连精致能干的柳絮也是其中之一。我应该算个例外，我对许岩没兴趣，我来这里是为了那点薪水。我爸和我妈离婚后，我不要他的钱，自己攒学费，这是属于我的小倔强。

　　这一年，我22岁。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对爱情尚且保有天真，会为了真爱勇往直前的年纪。可我一直没有恋爱。说出来可能别人不信。这年头，谁没点小情史？何况客观来说，我长得并不难看，如果我愿意，身后是有那么一些人排着队。

　　我过早地在我父母身上看到爱情这件事就算再浓烈，迟早还是会走到尽头。不爱就不会有伤害，所以我礼貌而客气地拒绝那些追求者。

　　包括许岩。我有揣测过，许岩对我的喜欢里，有几分真心几分戏谑。得出的结论是，也许仅仅只是我没有对他犯花痴。男人不都这样，总是有点征服的欲望和情结。

　　许岩征服我的方式，起初有点润物细无声。可就算我再迟钝，也还是能感觉到他对我的不一样。那点不一样，是我经过他办公室时，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是他无故找我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尴尬……我并没有太多精力关心这些，每天下了班，我还得赶着去带两小时的家教。我想只要他不说，我装作不懂，一切也就风平浪静。

　　有天下午，许岩让我陪他去见客户。可后来他带我去的却是商场，他用尽可能轻松的语调说：“是这样的，我想给我妈买件衣服作为生日礼物，你帮我去商场挑挑呗。”

　　我猜出他的小伎俩，侧过脸，开玩笑地问他：“大叔，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追小女生攻略？”

　　许岩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说：“啊，你都知道啦？”

　　可能是商场里的背景音乐烘托出来的气氛太好，也有可能是他的表情很可爱，眼前这个单眼皮，笑起来嘴角会轻轻上扬的男人，让我有种突如其来的心动。

　　我使劲绷着心里的那点感觉，想要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挑衣服啦。”说完，我往前走，许岩却站在原地。我回头，他看着我，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怎么办？爱情它没打招呼，就走进了我的心里。”

　　旁边有人侧目，我闹了个大红脸。许岩的表白听起来有点像是过家家。可要命的是，我的心里却起了涟漪。那点感觉就像夏日街头的白玉兰，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后来，我和许岩在一起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这些年筑起来的防线，突然就分崩离析。不就是谈场恋爱嘛？最坏的结果，也只不过是我们走不到最后。

　　事实证明，和许岩这种聪明人谈恋爱是件很窝心的事。原本流水账一样苍白的日子，因为他，突然就变得斑斓起来。在这之前，我习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面对生活，可现在，身边多出一个体贴温柔的人，好像也挺好。不喜欢韭菜，可以扔进他的碗里；做了个美梦，有他可以分享；过马路，还能牵着一个人的手。想起来都觉得甜蜜。

　　可这样的甜蜜，并没有维持太久。两个月后，公司的运转出了问题。

　　许岩忙得团团转。我干着急，帮不上忙。倒是同样学建筑的柳絮，从容地帮许岩出谋划策，和他同进同出地与客户周旋。我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许岩看柳絮的眼神越来越温柔。有时我想，也许真的只有柳絮这种大气豪爽的女孩，才是可以与许岩并肩作战的伴侣。

　　而我，除了尽可能不给他打电话不给他添麻烦，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抓住什么，却有种无力感。

　　好在公司总算稳定下来，许岩有了时间和我约会，但他时常会叫上柳絮。次数多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有一次在他俩聊得兴趣盎然的时候，我将自己酝酿了很久的分手煞风景地说了出来。许岩做了挽留，我的态度非常坚决。他的心走了神，尚不自知而已。

　　我后来想，也许每个男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两个女孩，一个给他温柔陪伴，一个陪他展翅高飞。而我，就连陪伴这件事也做得差强人意。可能我一个人太久了，我甚至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这个夏天发生的一切，就像平缓日子里溅起的几朵小浪花，然后又回到平缓的日子里。

　　被一个人打败就这样简单

　　不论是开始，还是结束，我都没有主动权

　　许岩

　　宋小雅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肯定了这一点。

　　她留长发，与人群保持距离，孤僻却温柔。那种感觉就像喝了一杯温开水，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冰，而是刚刚好。

　　那天我从国外出差回来，因为事情耽搁，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天。助理说，这一天我的日程安排里，有一项是要去大学给学生开讲座。作为33岁的年轻CEO，我在他们眼里，有点神奇。其实我很疲惫，但我还是乐于隐藏心里的苦，尽可能给他们带去正能量。

　　轮到提问的环节，台下有个女孩问我“许总，你会觉得累吗”的时候，我很难不注意到她。所有人只关心我飞得高不高，有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却问我“累不累”，不管她这样问的初心是什么，我的心里还是一下子生出柔软之意。这个女孩，就是宋小雅。

　　在这之前，我的生活很久没有大开大合的波澜。

　　打拼的这些年，我的头上顶着光环。光鲜亮丽的同时，也冷暖自知。毕竟光环这种东西，稍有怠慢，就有可能不是你的。所以我只能一直不停地往前赶路，分不出时间给爱情。我知道身边有女孩喜欢我，但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能够让我愿意停下手里的工作，想一想恋爱这件事。

　　宋小雅是个例外。我的世界仿佛因为有这样一个人突然驯服了我，一下子充满花香。但我并没有勇气去做点什么，她在我眼里，其实还是个小女孩。有人说过，爱是想触碰却收回了手。我收回了手，投入工作，渐渐就断了这样的念头。

　　我没想到，后来会在公司里见到宋小雅。柳絮说，这是她新招来的实习生。是有那么一秒，我开始相信缘分这件事。让我不可控制的是，我突然像个陷入爱情里的小男孩。上班的时候，常常看着她出神。有一次，竟然开着车跟踪在她带家教的路上。其中有段路特别黑，那个单薄的身影让我满是心疼。我想上去叫她，又觉得不妥。

　　第二天我借口谈业务，将宋小雅从公司带出来。我觉得有必要让她尽快做我女朋友。这样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宋小雅，你别去带家教了，我给你开双倍的工资还不成吗？”而在这之前，我什么也说不了。

　　后来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特别霸气地说出这句台词时，她笑着摇头说：“谢谢许总好意，我的付出得和我的所得成正比，这样心里才踏实。”

　　真是个倔强到让人头疼又心疼的傻瓜，我伤透了脑筋。对于这场恋爱，柳絮说我鬼迷心窍。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无尽的伤感。我知道这些年，她在等什么。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只不过是明确地告诉她，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比起爱情，我们更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惺惺相惜的朋友。我想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过来，然后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没想到，就在我和小雅的恋爱进入甜蜜期的时候，因为一个决策上的失误，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柳絮每天陪着我赶不同的饭局，低声下四地求人帮忙。有时看着喝得晕昏昏的柳絮，我有些愧疚和感激。

　　那段时间，我有点顾不上小雅。她已经开学，很少来公司，我接到她电话的次数寥寥可数。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爱的人能陪在身边。那样的境遇里，只要能听到小雅的声音，我就能满血复活。可是，就连这样的电话，她也吝啬打给我。

　　有次我喝醉了，情绪有些失控，朝她吼：“你不知道现在我最需要你吗？为什么你对我的关心还比不上别人？”我隐约记得，电话那头的小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后来我问起来的时候，她说已经忘了，不记得了。

　　实际上，她全都记得。所以不久后，她那么冷漠又面无表情地宣布我出局。爱情这件事从来就不公平。它的开始需要两个人一起点头同意，结束却只需要其中一人先松开手，另一个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我追着去问她理由，她只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年龄的差距”。

　　这是我在她面前的软肋。有时爱情里，被一个人打败就是这样简单。不论是开始，还是结束，我都没有主动权。也许来自单亲家庭的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我能陪她走到繁花深处。我在她的固执和偏见里，彻底败给了她。

　　这之后，我时常开着车去学校。我有看到过她，却也只能远远地看着。

　　我想死心的感觉大概就是，还是习惯去做一些事，心里却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