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对老宅子的印象中，最深刻的是长在院中央的两棵大枣树。枣树的枝叶把整个院落都笼罩起来，每逢春天花香阵阵，而夏天时格外凉爽，到了秋天更是硕果累累，而到了冬天万千枝丫朝天，沧桑中透着坚挺。
这两棵枣树是爷爷在1972年迁村后的那年种下的，一棵紫枣树，一棵冬枣树。它们相距六米，树坑连线平行于北房，两树树冠略有重合，把整个家荫护在它们的躯体下。
枣树不说话，默默地立在那里，为我家遮风挡雨，在丰收的季节献出甘甜的果实，而在秋风瑟瑟时，叶子纷纷落地给我家提供烧饭用的柴火。它们一句话不说，却做了那么多。
从我记事的那一天起，它们伴我走过三十年的光阴。它们看过我蹒跚学步，看过我在院子里过家家，也忍受着我爬上它们的枝干摘枣吃。当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它们看过我欣喜若狂地拿着满分试卷飞奔回家的样子，也看过我慌张地把不及格的试卷藏起来，很多连我爸妈都不知道的事，枣树全知道。后来，它们看到了我把中意的姑娘领回家，见证了我结婚时热闹的场景。那天人们把鞭炮挂在你们粗壮的手臂上放响，弄疼你们了吗？
直到去年的冬天，村里有了拆迁的消息，我第一次有了慌张的感觉。在我长大的这处宅子里，最让我舍不得的就是这两棵枣树，因为它们见证了父亲和我的生命成长的历程。
我惦记着枣树的去处，有过想买树的先生，但因为太高太大而未谈妥。就这样一直到了拆迁的前一星期。
一天，我回到家里，突然发现枣树不见了，在原来的树根处只留下了两个树桩。一种陌生感袭来，这是我家吗？有枣树的才是我家！我很伤心，而这种伤痛，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抚平。老树为我家默默奉献了四十余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生在村子建立的那一年，去在村子消失的那一年。
我们搬上了新楼房，在家就守在封闭的房子里，而过去，在家里还能在大枣树下乘凉，还能在房顶上摘枣吃。我经常去老宅看看，虽然只剩下一片瓦砾，但我每次都驻足良久——这里有着我太浓厚的回忆。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我漫步在老家的废墟上，惊奇地发现在残砖废瓦上出现了几丛枣树新芽，我惊喜若狂，原来它们从未远去！急忙找来工具，小心翼翼挖出来，买来一个大花盆，把它轻轻移植进去，像呵护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希望它能茁壮成长……
刘文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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