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谈马佳佳,好像已经没法谈论“90后”,更别说“90后”女生了,更加不要说“90后”的商业了。
好几年前,我为《创业家》杂志做一个性用品的封面故事。我是个女性,所到之处,收获不少意味深长的目光。当然,那时候我的岁数已经足够大到不仅不为所动,反倒暗自发笑的地步。我坐着一辆拖拉机,去浙江一个小村落里面参观简陋的充气娃娃加工厂。我、厂长和把器官用胶水粘在身体上的中年女工,全都面不改色。我觉得,这很正常。
唯一一个好笑的段子是,我在某一个地级市见到了中国最早生产性用品的企业主。他是一位半老的老头,我早已忘记他的名字。因为效益欠佳以及各种政策麻烦,他的性用品工厂已经收掉了,代之以一间生产牙刷的加工厂。
他非常热情,滔滔不绝,自诩为一个行业的先驱。临走的时候,他叫住我,在办公桌后面的纸箱子里掏啊掏,然后递给我一个小瓶子,说,这是我们仿制的伟哥,虽然不是真货,但效果也不错的,你试试看。这份礼物叫人啼笑皆非。难道我身上的女汉子气质已经如此之浓郁,以至于采访对象不惜送我伟哥。
那个时候,就有人向我推荐马佳佳。她好像在某家公司做文秘之类的工作,但是作风大胆出位,围脖涨粉很快。现在看来,她已经在为创业做准备。不过,当时并没时间跟她聊天。
中间马佳佳出名出风头,又迅速挨骂受争议的过程,略去不提。总之,又有几年过去了。想想不长,但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几个月前,当年跟我提过马佳佳的朋友,又一次见到马佳佳。那是马佳佳的一个什么发布会,一如既往地作风张扬,号称没有收到请柬的人,就算是没在互联网圈混出来。这可不是什么讨喜的话,但是马佳佳根本不在乎。在发布会上,有人吞吞吐吐地问了一个攻击性的问题,大意是说,你这么高调,不过你的性用品店听说不怎么样啊。有趣的是,问题很正常,但提问者表现得很不自然。马佳佳的答案算不得体面,可是她表现得再体面不过了。她说,是的,我的店都已经倒掉啦。倒掉了,那我再干别的呗。
这位朋友感叹说,你看,她们“90后”女生跟我们“70后”女生的区别在哪里?我们的父母是“50后”,从“文革”时期的匮乏和1980年代初的“严打”里面走出来的,他们的人生哲学就是不要犯错,最好和别人一样,以免遭受灭顶之灾。他们的恐惧传递给我们,以至于我们像是荡秋千的一代,既不想犯错,又想与众不同。事实上,这既不应该,也不可能。
她的观点,大致代表人们对“90后”的主流看法:压倒性地尊重自己的感受,极其自信,敢于做出逆向选择,高风险偏好。有些时候,我们会对她们有既羡慕又佩服的情感,因为我们摔了跟头吃了烂亏才学到的一点小小道理,她们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懂得。真是后生可畏。
青春极其伟大。如果它不是这么伟大,我们如今可能还生活在前“五四”时代。但青春又是极其危险的东西。你看那些著名的青春片--《阳光灿烂的日子》、《发条橙》、《青春残酷物语》、《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无一不在讨论这么一件事情:青春是对成年世界的模仿,既模仿力量,也模仿恐惧。青春,就是马晓军在烟囱口那一跳,逞能。青春,也是马晓军在游泳池边那一跳,努力向岸边的朋友们游去,想和那个成年世界融为一体,但在他的幻觉里,那个世界铆足了力气想要把他踢下水。
这凝聚着向往、孤独和恐惧。
一代人和另一代人永远不会是相同的,因为我们不是用同一种方式长大的。但我相信,青春的本质不会变,哪怕看起来再精彩,还是逃不脱上面这些元素。只不过,“90后”的青春最终会怎样呢?这可是大事儿,因为我听说,某家美元VC已经几乎逢“90后”必投了。
“90后”的青春是怎样,我说不好,但肯定不应该也不可能只有一个马佳佳。前一阵和一个“90后”小帅哥聊天,把我吓着了。他今年24岁,刚刚工作一年,一个月挣7000块钱。他有一个交往了6年的女朋友,但没想过结婚。他女朋友羡慕他是个互联网白领,他则羡慕她女朋友是个开小店的小老板,因为够自由。
“我希望能够成为我老板那样的人。”他说,他的老板是我们都知道的一位大佬,“但是我需要这个世界更乱一点。一切重新洗牌,浑水摸鱼,我才有机会。否则,这辈子都被压得死死的,没戏了。”
(摘自《财经天下》)李云贵荐
雷晓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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