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后，和小F同办公室的小咪会抓紧时间出去逛街，办公室那条唯一的长条沙发就姓F了，倘若F先生有朝一日离职了，公司里唯一令他眷恋的就是这条沙发，可不是吗？上司训斥得他抬不起头来不要紧，追杀令般的公务邮件们也可以放在一边，只要中午能躺在沙发上打个盹儿，一切都OK了。偶尔被外派公干，中午没能赶回来，看到小F像被施了催眠咒似的，难受得东倒西歪。小咪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感到可笑，不过很快这个选择题就有了答案。
一般来说，单位里人多的地方，比如餐桌、饭局、会议间隙、办公室闲聊，总会少不了一个有“料”的话题。有一次聊天，话题不知怎的被引到小咪身上：“小咪你今天脸色这么好，你老公昨晚肯定表现不错。”小F跟着起哄：“咪姐，难怪你今早上来晚了……”中午，当小F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卧倒沙发梦南柯，只见小咪正稳稳地坐在上面擦皮鞋，平时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但小咪擦完就起身走了，可这天小咪一直没走……小F只好一边哈欠连天，一边后悔自己嘴欠。
以后的中午，争夺沙发的优先使用权成了小F的要紧事，就像《权力的游戏》里国王保护他的铁王位。可是很快，小F发现即便自己夺取了沙发的使用权也没用，挡不住小咪不开心就赖在办公室，擦完鞋，小咪又掏出手机，插上耳机看电视剧，还咯咯笑，装作浑然不觉。她搅碎了小F的美梦，谁叫小F今天在工作上又推三阻四得罪了小咪？
沙发要是知道自己存在感这么高，被当宝贝样抢来抢去，或被当作制衡对方的武器，是不是要笑出声来？尤其是作为一条曾经被嫌弃被淘汰的物件儿。半年前，新晋部长老Z取代了前任部长，从前她经常双腿并拢斜签着坐在这条沙发上，汇报工作、挨批评、仰视大班椅上的上司，所以，如今这条沙发被找了个理由贬到了小咪他们的办公室。想来令Z部长恼羞并迁怒的，不是别人的沙发，其实是从前那个低眉敛容的自己。
话说回小F，从入职以来，小F就像一种惰性原子，自己的状态不踊跃，对其他原子的活跃度也漠不关心，在任何温度或压力下都懒得与其他元素发生反应。可自从有了争夺沙发这个目标，小F不惜改变惰性状态，可见小F天性不是那么现实，跟小咪一样，小F偶尔也会畅想，从明天开始，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也许只有在一走了之的时候，自己才真的是自己。
但是，生活总会重占上风，当清晨被手机闹铃吵醒，小咪赖床上构思请假的借口时，一想到还要去单位收快递，小咪还是挣扎着起床去上班了，当然，“收快递”三个字也可以换成“免费午餐”、“Wi-Fi”、“年终奖金”。估计小F起床的动机也大同小异：他的借口是“还得去抢沙发呢！”
（李金锋荐文自《三联生活周刊》）
肖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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