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麻扎村 火焰山下的中国第一土庄

  •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 关键字:吐鲁番麻扎村,火焰山,土庄
  • 发布时间:2016-08-22 10:16

  麻扎村居民根据吐峪沟的自然环境,就地取材,以黄黏土筑造房屋,营建了一个又一个美丽家园,形成了独特的“黄黏土文化”。

  围绕着葡萄,麻扎村人造就了一场葡萄盛宴——葡萄长廊、葡萄花纹、葡萄晾房、采葡萄的姑娘,还有葡萄酒,以及葡萄架下的欢歌劲舞……

  “七圣人墓”是中国的第一大伊斯兰教圣地,被称为“中国的麦加”。按当地穆斯林的说法,到麦加朝圣前一定要先到吐峪沟麻扎朝圣。

  水在土中穿行,绿色村庄在烈日下长存,峡谷中生长着最甜的葡萄,沙土中千年干尸依然完美、鲜活……这些神话般的情节,都出现在吐鲁番盆地的火焰山。这些最富特色的传奇,写在这片赤红的大地上,经年不衰。

  我从烈日熔金的火焰山经过,直奔凉爽宜人的吐峪沟大峡谷,来到吐鲁番盆地的“葡萄天堂”——麻扎村。在维语中,“吐峪沟”意为“走不通”,事实上在过去很长时间里,这里确实走不通。直到20世纪80年代,政府修建了一条穿越火焰山的简易公路,藏在深谷中的麻扎村才开始与外界有了联系。

  那时,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古村已有1700多年历史,是吐鲁番最古老的维吾尔族村落,村里保存着完好的生土建筑群,被誉为“中国第一土庄”。优越的自然环境,让这里生长出世界上最甜的葡萄,葡萄长廊、葡萄花纹、葡萄晾房、采葡萄的姑娘,还有葡萄酒,以及葡萄架下的欢歌劲舞,火热的“葡萄盛宴”让人乐不思蜀。不但如此,这里也堪称中国西部最具神秘色彩的地方,在这里能找到多种宗教的遗存:它是中国第一个伊斯兰教圣地,号称“中国的麦加”,还是佛教传入中国的重要驿站,沟内岩壁上的千佛洞,是新疆著名的三大佛教石窟之一……

  “中国第一土庄”

  独特的“黄黏土文化”

  走进麻扎村,土黄与翠绿这两种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土黄的是土坯房,各家土坯院落随意分布,由弯弯曲曲的土巷相连,房子顶部还有简陋的土坯拱桥,从屋顶上可以互相串门。斑驳的土墙、深邃的巷道、错落的晾房、参天的古树,鳞次栉比,刻着时间的痕迹,显得肃穆又神秘。而翠绿的,主要是葡萄架,偶尔有些桑树。茂密的葡萄地漫山遍谷,山坡下、庭院上,葡萄藤蔓到处交织在木头架子上,串串晶莹的葡萄,饱满圆润,触手可及。

  我走进一座窑洞式的拱形平顶土坯房,主人白克力·达吾力笑容可掬地把我迎进客厅。他白须长髯,精神矍铄,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已106岁高龄,是麻扎村最年长的寿星。白克力老人说,他从小就住在这里,一辈子以种葡萄、晾葡萄干为生,家里有3亩葡萄地,自己老了,老伴也去世了,葡萄园就交给儿子、儿媳管理。偶尔惦记葡萄的时候,他会慢慢走到地里,浇浇水、拔拔草,和葡萄说说话。老人很健谈,说没有学好汉语是个遗憾,如果掌握了汉语,他就可以去更多的地方,可以和汉族朋友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为此,他一直鼓励儿孙要好好上学,将来走出峡谷,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我问他长寿的秘诀,他笑着说:“我对饮食的要求很简单,早上以馕为主,加一点葡萄干和核桃等干果;中午一般以拌面和抓饭为主;晚上会吃些凉拌菜、馕,有时会吃些加点青杏子的汤饭。节日期间会宰羊庆祝,现在我的牙齿大多数脱落了,吃肉有些费劲,但羊肉汤还是很滋补的美味……”

  沿着溪流继续前行,一位头戴维吾尔族传统花帽,说一口流利汉语的老人和善地招呼我进屋。走进宽敞的院子,我第一眼看到角落的葡萄架下有一张铺着花毡的木床,瞬间就爱上了这里——躺在床上,头顶是翠绿的葡萄藤,串串珍珠般的葡萄伸手可及,感觉真是太好了!老人拿出一种紫红色的酱汁请我喝,酸甜可口,非常奇妙,原来这是他采集桑葚酿制的。

  同行的翻译阿里木告诉我,以黄黏土筑造房屋,是麻扎村几百年来的传统,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冬暖夏凉,相当惬意。人们根据吐峪沟的自然环境,就地取材,采用砌、垒、挖、掏、拱、糊、搭等多种形式,以简单的黄土,营建了一个又一个美丽家园。这种建筑艺术在时间检验中不断完善,形成了独特的“黄黏土文化”。

  世界上甜度最高的葡萄

  “翡翠天堂”里的葡萄盛宴

  随着麻扎村逐渐被外人所知,大批游客纷至沓来,村里的居民,特别是孩子,自然而然就成了游客镜头中的模特,一些聪明的孩子,已经学会用汉语说“照相十块”,他们的传统装束除了头上的小花帽,已经完全汉化。中年人一边慨叹古老的传统渐渐消失,一边享受着汽车、手机、电脑等现代科技带来的便利。年轻人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渴望走得越远越精彩。一些有投资意识的村民,则着手改造自己的庭院,建造家庭旅馆和餐厅……

  对于从未走出过村子的老人而言,这里的生活安逸、恬静,是干热盆地中的“翡翠天堂”。葡萄、杏子、桑葚、西瓜、甜瓜,一年四季水果不断,他们在这里出生,也将和祖先同葬在这里,在葡萄架旁的墓地安息,等待着天国的召唤。

  干热的吐峪沟素有“天然火墙”之称,这里的黄红色土壤,最适宜种植无核白葡萄。如同一串串绿珍珠的无核白葡萄,是世界上甜度最高的葡萄。能长出这么甜的葡萄,当然还要得益于天山雪水的浇灌,也与当地“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昼夜温差有关。

  围绕着葡萄,麻扎村人造就了一场葡萄盛宴——葡萄长廊、葡萄花纹、葡萄晾房、采葡萄的姑娘,还有葡萄酒,以及葡萄架下的欢歌劲舞,都散发出一种甜涩而浓醇的香气。在葡萄采摘节上,随着歌声响起,维吾尔族姑娘伴着欢快的节奏,把美丽的裙幅旋成一朵绽开的花朵,真是“美人莲步红纱裙”!葡萄架下的筐子里堆满了各色的葡萄:晶莹剔透的无核白,沉甸甸的马奶子,红彤彤的红提,珠圆玉润的紫葡萄,还有五彩葡萄……

  那些饱满多汁的果实在晾房里等待着时间烈火的淬炼,一股股干热气流从方形花孔涌进来,穿透葡萄的身体,其中的水分被烘干,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短短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枚皱巴巴的葡萄干,而甜蜜却沉淀在其中,难怪空气中会隐隐浮动着甜蜜的气息。

  以葡萄为生的麻扎村人,上了年纪后都会稍微驼背。在葡萄架下,在葡萄晾房里,不断地仰起身子,再俯下,周而复始,年复一年,这些简单的动作耗去了一个人强劲的一生。这谦卑的弧度,这种经过时间和劳作的双重经历,是时光赋予一个老人的全部资本。

  七圣人墓和千佛洞

  多种宗教安然并立

  依山傍水,河谷幽静,如同世外桃源的麻扎村,就这样在葡萄的甜蜜味道中,静静地走过了千年时光。一直以来,村民们仿佛是一群“高人”,在吐峪沟深处“避世修行”。然而我来到这里才发现,其实在很久以前,就有外人来到村里了,他们带来了修行的方式,深深影响了维吾尔族同胞,那就是宗教信仰。

  麻扎村堪称“中国的伊斯兰教圣地”,并有“中国的麦加”之称。按当地穆斯林的说法,到麦加朝圣前,一定要先到吐峪沟里的麻扎村朝圣。村里最高的建筑物,就是麻扎阿力地主麻寺,四根绿色的拱柱直插青天。清真寺不像佛教寺庙藏在深山之中,而是融合在村落民居之中,于是在土坯筑造的低矮民居之间,这座高大的清真寺独树一帜,新月标志在穹形拱顶上闪闪发光。毋庸置疑,这座清真寺是整座古村的灵魂,是当地居民信仰的所在地。

  除了清真寺外,麻扎村还有另一处重要的伊斯兰教遗迹,那就是已有1300多年历史的艾斯哈布·凯海夫麻扎(坟墓)。

  传说,穆罕默德的弟子、古也门国传教士叶木乃哈等5人最早来中国传教,进入桃花源般的吐峪沟后,遇见一个带着狗的牧羊人。机缘巧合之下,叶木乃哈治好了牧羊人母亲的病,最后还收他为弟子,牧羊人成为第一个信仰伊斯兰教的中国人。他们一起在吐峪沟的山洞中修行、传教,伊斯兰教开始盛行起来。七人死后,被埋在吐峪沟的一个山洞里,后人为了纪念他们,就把这里作为吐峪沟麻扎,称为“七圣人墓”。至今,这片墓地依然受到穆斯林的崇拜。为了求得七圣贤福祗,许多伊斯兰教徒死后都葬于圣墓周围,山坡上形成了一片穆斯林墓地。这些成片的麻扎聚集在一起,如同生前的聚会一般,死后也要结伴而行。

  伊斯兰教并不是麻扎村的唯一信仰。另一处古迹——千佛洞,见证了多种宗教在这里安然并立的历史,当年佛教徒和摩尼教徒沐浴在吐峪沟那金属般的阳光下,在同一寺院修行,心存各自的彼岸,彼此尊重。

  千佛洞古称“丁谷寺”,是吐鲁番地区建窟较早、保存早期壁画较多的石窟。公元444年,沮渠安周在吐鲁番称王,他既是能征善战的武士,也是虔心念佛的宗教信徒,用血刃、铁蹄登上了“河西王”的宝座后,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河西走廊上大兴佛寺、开凿洞窟,最终在吐鲁番高昌建立了北凉政权,随即在周边寻找合适的地方开山凿洞,后来选定了吐峪沟麻扎村附近。于是,他亲自找人抄写了《佛说菩萨经》,署名“大凉王大沮渠安周所供养”。

  公元443~450年,是史料中记载的吐峪沟佛教最繁荣的时期,千佛洞被开凿出来,还修建了许多佛教寺庙。根据敦煌莫高窟出土的唐代文献《西州图经》记载,当年的吐峪沟乃人间仙境,有随山势展布的重重寺院,它们背依危峰,下临清溪,四周绿树掩映,佛寺、禅院密集,佛乐飘飘、烟火不断、游僧云集,人行沟谷深处,难见日月。

  走出麻扎村,我顺着潺潺水流溯源而上,沿着陡峭的山路,一番辛苦,终于找到了千佛洞。但眼前的这些残塌的洞窟斑斑斧迹、处处切痕,全然没有《西州图经》中记录的盛景,它们残破凋零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隐痛。

  岁月是无情的。千佛洞自开凿以来,一千多年间历经了多次人为破坏和自然塌损。据考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壁画如今都已损毁无存,只有8个洞窟还残留少量有回鹘文题记的壁画。而原本庄严肃穆的彩塑佛像,也几乎都是残腿断臂、缺鼻少眼。

  19世纪初,德国探险家格伦维德尔和勒柯克来到吐鲁番考察,他们当时还见到一座大型佛教庙宇,燕巢似地依附在峡谷岩壁上。而1916年发生的一场强烈地震,使整个庙宇堕入了峡谷,再也不见踪影,当地关于佛教的一切记忆,只剩下了千佛洞。

  实际上,勒柯克道貌岸然,是一个对吐峪沟石窟侵扰次数最多的文化强盗。看到精美壁画,他就使用割剥工具,刮走了最精美的部分,并在一间密室里盗走满满两麻袋文书,以及数量惊人的刺绣品。同样,搜掠敦煌宝藏的英籍探险家斯坦因也没放过吐峪沟,他先后两次来吐峪沟“淘宝”,据说“找到了不少好看的壁画和塑像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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