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南定义了新闻摄影

　　过去五十年来，马格南的摄影帅们总是在子种关键时刻，出现于事件发生现场，成为世界历史的目击者，记录了灾难、胜利和人类的种种愚蠢行为，创作了二十世纪最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他们的作品，证明了摄影是我们这时代最有穿透力、最使人信服的艺术形式之一。在马格南摄影师的手中，相机不再只是旁观者的眼睛，而成了一种既能启蒙又能传达讯息的仪器，一种能影响并激发人们观点的力量，有时还能成为那些无声人们的代言人。再也没有一个组织能像马恪南那样，深切地理解我们的生活方式并参与我们所生存的世界。在电视把世界各地发生的冲突、饥荒、环境灾害、政治动荡的影像即时地带到家家户户的客厅之前，马格南的摄影师是我们世界的眼睛。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往往是他们最先将远方发生的事，以照片传回来，喂养了战后渴望信息的大众。现今，马格南的摄影帅可能不再是目击新闻的第一人了，但他们的照片仍然不断地挑衅、戳刺着人类的良知，继续令这个愈形愤世嫉俗的世界动摇、惊愕，继续弥合新闻摄影与艺术之间的鸿沟。客观来说，新闻摄影的标准是由马格南创立的，这标准包含了道德目的、自尊和庄严。“马格南摄影师”这个头衔，至今仍是摄影帅向往的最高荣誉。然而，这间世界上最伟大的图片通讯社要庆祝五十周年纪念，这简直是个奇迹。从一九四七年春天，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行的一次欢乐的创社午餐开始，马格南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其中大多数是财务问题，有时是情绪危机，还有几次是个人问题，所有这些危机都足以毁了马格南。马格南能生存至今五十年，很矛盾地，正是归功于曾危及它存续的每位摄影帅成员。

　　马格南是一个由所有会员共同拥有的非营利为目的之合作社组织。要加入马格南，你必须先送交一份具有分量的作品集，经过全体成员严格的审查。优先考虑作品的质量，其次才是经济价值，但是人恪特质与奉献精神都很重要。若获得半数成员赞同，你就算是被邀请“踏上台阶”的最低1级，成为一名见习会员，这时你可以称自己为马格南摄影师，不过尚没有投票权。再经过至少两年，你必须交出更有分量的作品集，由你的同事们做更严格的审查。这次如果再度获得过半数的成员赞同，你就会成为还没有表决权的准会员。之后，你必须再提出一份作品集，并得到成员的认同，才被邀请进行入会宣誓，成为马格南的正式会员、股东以及摄影通讯社的所有人之一。这种合伙人模式既是马格南的优势，也是它致命的缺陷。因为杰出的摄影帅不一定是杰出的生意人。的确有八提出合理的说法：那些埋头于摄影、艺术、没计和创作的人，不可能适合去经营一个像马格南这样、有数百万英镑规模的国际性商务组织。这个本来已注定要出乱子的组合，更出奇的是，这个商务组织还要由那些不适合经商、对做事方式各持己见的全体股东一起来经营。那些倒霉的马格南雇员们发现，他们将面对四十多个老板，同时向他们提出各不相同的指示。一位前马格南办事处的主任抱怨：“就像精神病人接管疯人院一样，简直是暴民统治。”虽然他们都是极有才能的人，但他们从来没能管理好这个组织，马格南不是民主而是无政府，因为它的执行原则不是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利益，而是每个人都有权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马格南文化的基础是自由——摄影师可以自由选择想做的专案，工作时间自己安排，没有截稿日期，也不受编辑影响。摄影师们免于粗俗的商业化压力，有行为不羁的自由，以及瞧不起非马格南成员的自由。有一个摄影界流传甚广的小故事：一位颇有名气的时尚摄影师在国外拍了一些纪实照片，很自豪地拿给马格南巴黎办事处的一位摄影帅看，为了强调照片得来不易，这位时尚摄影帅热情地说：“你知道我在那儿待了多久吗？两个星期呢！”这位马格南摄影帅看了看照片说：“真的啊？这么久！”言下之意，这样的工作对马格南摄影师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据传还有一个说法：全世界每年总是有五百名摄影师想要挤进马格南，而每年也总会有五十名摄影帅（马格南成员的总数）想要脱离马格南。这个笑话当然不完全真实，但可以肯定的是，外面的人想进来，而里面的人想出去。年轻、有企图心的摄影帅梦想能加入马格南并不奇怪，因为即使马格南有不少问题，但它仍是世界上最卓越的摄影通讯社。能在作品署名处冠上“马格南”三个字，其意义不只是表明你已加入这个独一无二的组织，而且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认可了你能力的证明。这意味著作为一名摄影帅，你已将你的作品送去给一群世上最杰出摄影帅所组成的审查团队，而他们认为你的作品水平达到他们的要求，并接受你成为他们的一员。这表示你不再是普通摄影帅，而是一名“马格南摄影帅”。

　　当你获此殊荣之后，你会发现什么呢？你将发现你已经成为一个病态家庭的一员。这个不同凡响的家庭成员，都是些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怪杰，他们自大又火爆，团体里充斥着莫名的猜忌、奇怪的纠葛，以及宗教信仰的分裂。你还会发现，这个家庭是一个多民族的熔炉，它的成员有极不相同的背景，这些人若不是因为热爱摄影，可能永远不会柑遇，不会陷入这种爱恨纠结的关系中。最有名的是马格南年会上成员们的行为：他们情绪激昂、相互谩骂并恶言相讥，有的人会怒气冲天地甩门而走，有人会因为受到一点小小的冒犯，或者只是自己的臆想，就气得冲出会场。要知道这些成员都是具有世界眼光和洞悉社会生活的人，都是勇敢、有进取心，对危险毫不畏惧的人，而他们的行为却这样古怪，令人不可思议。因此，当外界把马格南看成为自尊、杰出、保护个人自由和理想的最高模范时，它内部却因争吵、冲突和因为一群怪杰一起工作而不可避免地产生斗争。前马格南办事处主任汤姆·科勒（Tom Keller）说：“他们唯一意见一致的，就是认为马格南成员都是杰出的人物。从某种角度讲，他们的确当之无愧。”虽然他们出自对摄影的共同爱好而聚在一起，但也因为相同的原因而分歧。他们在美学与新闻之间的论战从没有停止过。那些自认为是专业新闻摄影师的人，觉得自己是重要历史的记录者，他们的工作是在帮助人们去理解越来越复杂的世界，因此没有时间去进行艺术创作。相反地，“艺术摄影师们”则毫不纬言对那些为大众报刊服务的摄影帅的轻视。

　　总而言之，马格南对摄影史的影响是无庸置疑的，马格南庞大、丰富的档案库中，绝对不是冷静中立的那种客观立场的照片。马格南的摄影照片不但是重要的历史资料，也是本世纪最令人难忘的作品。例如罗伯，卡帕在西班牙内战期间拍到的士兵之死的照片，亨利·卡提耶一布列松拍的马纳堤岸野餐的照片，丹尼，斯托克（Dennis Stock）在时代广场上拍的、后来成为六0年代人们心目中偶像的名演员詹姆斯，狄恩（James Dean），还有塞巴斯提奥·萨尔加多（Sebastiao Salgado）拍的令人难忘的巴西金矿工人的故事，菲利普·琼斯·葛列夫斯（Philip Jones Griffiths）报导的越战照片，让美国人民看清了这场战争如何使越南百姓陷入黑暗之中。如果不考虑成员间的纷扰与争吵，马格南的会员资格，提供摄影帅一种难得的机会，一个对彼此作品中肯评论的机会，成员们通过不断地欣赏高水半的作品，淬炼磨利了自己的眼光。这使得他们的作品成为无与伦比的摄影标准：不但能捕捉到生活的美与宁静，同时也赤裸裸的揭示出不人道与痛苦的那一面。马格南的摄影帅代表了新闻摄影的最高境界——无畏、承诺、献身、热情、志我，以及道义精神。马格南的摄影师作为事件的目击者，把艺术特性注入新闻摄影中，已超越了单纯的新闻性，在摄影作品中取得了受人尊敬的地位。但是，取得这样的地位却得付出高昂的代价，马格南已失去了三位摄影帅的生命。尽管如此，只要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发生重大事件或者出现危机，马格南摄影帅仍会追随着它的创始人罗伯·卡帕的忠告。他死于一九五四年法越战争的随军采访中，他的名言是：“如果你的照片不够好，那是因为你靠得不够近。”（编辑：姜雪）

　　文=Russell Mill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