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树斌:话不多、内向、有点口吃的青年

  • 来源:杂文选刊
  • 关键字:聂树斌
  • 发布时间:2017-02-10 14:38

  2016年1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对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宣告撤销原审判决,改判聂树斌无罪。

  从2014年12月最高法院指定山东高院复查聂树斌案,到今年6月最高法院决定提审,再到聂树斌最终沉冤昭雪,历经二十一年的聂树斌案最终一锤定音。

  从二十一岁被执行死刑,到二十一年后被宣告无罪,河北省石家庄市下聂庄的聂树斌经历了两个二十一年。

  前二十一年,他以“胆小”、“口吃”、“沉默”的形象在农村成长;后二十一年,他在家人漫长的申诉后昭雪,成为一个符号化的人物,他的案子,检验并推动着当代中国的法治进程。

  口吃、“不爱说话”

  1995年4月27日,二十一岁的聂树斌因故意杀人、强奸妇女罪被执行死刑。二十一年后的12月2日,坐落在辽宁沈阳的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对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撤销原审判决,改判聂树斌无罪。

  听到判决结果,张焕枝先是落泪,落座后大哭,并三次喊“我那孩子回不来了”。

  家住市郊的张焕枝算“半个城里人”,看上从部队复员回家的聂学生“老实”、“有正式工作”,并不嫌弃。

  在生下女儿聂淑惠三年后,聂学生和张焕枝三十岁得子。咿呀学语的时候,张焕枝就知道,自己生了个口吃的孩子,“学说话也学不连贯”。

  聂家对儿子的要求只有四个字,“老实、勤快”。聂学生先后在钢铁厂和石家庄联碱厂工作,聂树斌上学之余便跟着母亲张焕枝在家务农。

  口吃加剧了他的沉默。二十一年后,张焕枝说,上学和工作之余的大部分时间,儿子都与她在地里“锄草”、“拨垄”。再审宣判后,不断造访聂家的村民提起记忆中的聂树斌,第一反应是,“内向”、“不爱说话”。

  “但他很听话,刷锅、洗碗,让干啥就去干。”几十年过去,张焕枝印象深刻的是,从小到大,儿子成绩一般,农活也不是样样都会干,比如一直学不会给庄稼喷农药。

  蓝色山地车

  同村玩伴仵增光一直记得聂树斌九岁时的一件事。春天时,村里来了一个侏儒,摇摇晃晃走到聂树斌家的街口,两手一叉腰,“他吓得边哭边找他大爷(大伯)去了。”这让他成为伙伴中“胆小怕事”的代表。

  “过年教他杀鸡,他说怕血,硬是不敢杀。”二十多年来,聂学生深信,儿子连鸡都不敢杀,怎能杀人。

  成绩平平的聂树斌,初中毕业后读了技校,学电气焊。这是父母的唯一要求,“学一门技术谋生”。

  技校毕业后,聂树斌和同学聂卫军留在了校办的工厂--原鹿泉市综合职业技校校办工厂(鹿泉市冶金机械厂)。

  聂树斌工作后不久,父亲聂学生换掉了聂树斌骑了几年的“破车子”,花四百块钱,给儿子买了辆新山地车。

  那辆蓝色山地车,成了聂树斌短暂生命中拥有过的最让人羡慕的物件。

  那辆蓝色山地车,也成了聂树斌命运的拐点。就在仵增光跟聂树斌肩并肩在地里掰玉米的夏天过后,聂树斌连同那辆自行车,一起被带走了。

  二十一年后,代理律师李树亭第一次查阅案件卷宗时发现,抓获聂树斌,那辆山地车是关键证据之一。

  1994年8月10日上午,在石家庄市郊区孔寨村西玉米地发生一起强奸杀人案。

  李树亭查阅卷宗时,上面写道:当时“群众反映有一个骑蓝自行车的人下班的时候偷看女的上厕所”。骑着蓝色山地车的聂树斌在那期间,恰恰出现在那一带。

  “你儿子可真不像强奸、杀人犯啊!”

  1995年3月15日,石家庄中院作出一审判决,以故意杀人罪及强奸妇女罪判处聂树斌死刑。聂树斌不服一审判决,提出上诉。

  儿子被捕后,聂学生拍着桌子喊“不可能”。他一遍遍猜想一个场景:面对警察“是不是你干的”的审问,口吃的儿子艰难反驳:“不,不,不是。”

  在聂卫军、仵增光的记忆中,封闭、严肃的社会环境,使得同龄的孩子大都本分守己。聂树斌“沉默”、“胆小”,并没有任何盗窃和流氓行为。这些观点,后来成为证言,被附在代理律师李树亭的辩护意见中。

  看守所门口小卖部的工作人员负责往监狱里送食物。聂学生半月去一次,一个月二十块钱的奖金,分两次买成方便面和火腿肠,托小卖部工作人员捎给聂树斌。

  “你儿子可真不像强奸、杀人犯啊!”小卖部的工作人员每次都向聂学生感叹,别人该吃吃该喝喝,唯独你儿子真是蹲监狱:“蹲在那儿,垂着头”。

  三十多里地,聂学生跑了不到一年,儿子就没了。

  1995年4月25日,河北高院作出二审判决: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犯强奸妇女罪,改判十五年,合并执行死刑。

  1995年4月28日,聂学生想着五一后天气转暖,他骑车去给儿子送换洗的单衣。小卖部的工作人员愣了:“你没看电视?”

  聂学生家里收不到石家庄电视台,他那时并不知道,二审判决两天后,聂树斌已被执行枪决。

  儿子的死击垮了聂学生

  聂学生在半年后,吞下一整瓶安眠药。死里逃生后,他又经历三次脑血栓。

  自杀未遂后,聂学生下定决心“要活到树斌清白的那一天”。他每天背着“强奸、杀人犯父亲”的名号,在村里小路上一步步“拖着身体”锻炼。

  张焕枝则开始向检察院、法院“讨依据”。

  2005年,曾犯下多起强奸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王书金在河南落网,主动供述自己是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真凶。此时,聂树斌被执行死刑近十年。

  2007年起,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父亲聂学生、姐姐聂淑惠向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等多个部门提出申诉,请求宣告聂树斌无罪。

  其后,在漫长的申诉再审中,聂树斌成为媒体、律师、法学专家屡屡提及的名字。

  【原载2016年12月9日《大家文摘报·聚焦】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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