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苗：人与花心各自香

　　中、西式插花犹如水墨画和油画的区别

　　初见合肥著名的花艺师陈苗时，她正拿着剪刀不紧不慢地修剪着一盆插花，一身中式改良红底碎花裙，齐耳精致短发，凸显干练的气质。陈苗说，上学时，她学的是与插花毫无关系的财务，只是经常会在姐姐开的花店里帮忙，才与花结了缘。

　　1997年，中国插花花艺协会的蔡仲娟老师来合肥讲课，陈苗抱着听着玩玩的态度去听了几节课，谁知道竟一脚踏进了插花艺术的大门，再也无法自拔。四年后，陈苗又去了上海，师从世界华人花艺大师陈香桦。陈苗说：“陈老师给我的启发真的很大，她告诉我要‘两条腿走路’，一条腿做花艺师，一条腿做花艺老师。所以当有朋友问我，你接触花艺这么多年，怎么不自己开个花店啊？我告诉他们，其实，开花店的人不见得会有时间、或者能更用心地去做花艺，做个花艺老师可能会更适合我。”陈苗做花艺培训已有14个年头了。

　　初始，跟着她学习花艺的学员们，大都学的是西式插花。因为西式插花更适合市场，学成后回去开个花店，做一些花束、花篮、会议用花，是种很好的谋生方式。但近几年，随着国学潮的来袭，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国学。陈苗就在她孩子4岁半时，把他送到学堂去读“四书五经”，渐渐地，陈苗也从中发现老祖宗的学问很有魅力，特别是中式插花。于是，陈苗又联系上蔡仲娟老师，学习中式插花。由于有了十多年的西式插花底子，很快陈苗就悟出了中式插花的门道。现在，她的身边集聚了不少追求雅致生活的朋友，宋人的生活四艺“点茶、焚香、插花、挂画”，成为她和小伙伴们日常生活中提升个人修养和内涵的主要内容。

　　对于中、西式插花，陈苗有着不同的感悟：“西式插花色彩艳丽，用花的数量很大，重在花的堆叠。我们经常看到的是，一个花瓶里蓬蓬勃勃的插着一大束花，雍容华贵。花形也大都是对称的几何形，如椭圆形、扇面形、半球形等，如西方的油画般，色彩鲜艳、成块状；而中式插花，则如中国的水墨画般，讲究意境，色彩朴素，注重线条。用花则三五朵足矣。插花多为单数，单数插出来的花为‘生花’，不圆满，才更有希望。而双数插出来的花，则对称死板，过于圆满。明窗净几，一鹅颈小瓶内，供一枝得意花，意境全出，妙趣横生。”

　　花是会给我们颜色看的

　　当然，不管是西式插花还是中式插花，在陈苗看来，“一件好的花艺作品是，放在一个空间里不会喧宾夺主，它会安静地呆在那里，绽放自然之美，就好像它原本就长在那个地方。”这种“虽由人作，却宛若天成”的艺术，需要一个花艺师用一生去追寻。

　　要学好插花，则要先了解插花的历史，陈苗说，“拿中式插花来讲，历史相当久远，其始于六朝，盛于唐宋，由佛前供花衍生出宫廷插花、民间插花，再到宋明的文人插花。”“中式插花的比例不是视觉的而是哲学的，要做到天人合一。天，就是插花中最高的那枝，为父，是一家之主，其高度要超过瓶子的1.5～2倍；地，是最高那支的三分之二，为母；人，则为最高那支的三分之一，为子，是主花，又称焦点花，在容器中倾斜45度左右。”中式插花的精髓在于自然，所以陈苗经常会将学生带到大自然中，去观察、去学习，看每朵花的姿态，看每棵草的风骨，甚至把自己想象成是一朵花，“我们在看花的时候，花也在看我们呀，你融入了大自然，插出来的作品才会有灵性，花是会给我们颜色看的。”陈苗说。

　　陈苗有时会给学生们同样的花草素材，但他们插出来的感觉各却不相同。“性格奔放的学生插出来的花会比较散、比较肆意，而性格内向的学生，插出来的花则比较聚、比较收敛；新手做出来的花，好看，却经不起细品，意蕴淡薄；而有经历的人插出来的花，则直戳灵魂深处，余味悠长。”当然，她不会随意地去评价孰好孰坏，只是会给一些中肯的意见，毕竟一件好的插花作品一定要有深度、厚度和立体感。“花与花之间也是会交流的，要把花最美的那个面展示出来。”

　　大道至简，稳住当下

　　陈苗拜过不少花艺大师，“当时学完了，没觉得有多受益，但等自己咀嚼吸收后，才发现老师们教的都很好，但有些内容很拔高，学起来要费一番力气。”所以，她当老师教学生，很注重基础知识的搭建，“地基牢了，屋子才能建的高。”

　　中西式插花有个共通的六大法则，是插花者必须牢记的：高低错落（就是花朵的位置要前后高低错开，不能插在同一直线上）、疏密有致（花与叶不要等距离安排，而应该有疏有密，有种节奏感）、虚实结合（花为实，叶为虚，要有花有叶）、仰俯呼应（周围的花朵枝叶要围绕一个中心，互相呼应）、上轻下重（花苞在上，盛花在下；浅色在上，深色在下，先后有序，浑然天成）、上散下聚（花朵枝叶，下部要繁盛，根部要牢固；上部要疏散，各有姿态）。

　　插花还要注意颜色、时令、环境，甚至是器皿的搭配，这绝对是一门美学。中式传统插花中只容器就有六大类：盆、瓶、缸、筒、碗、篮，容器的选择对一件插花作品的成败影响很大，“总体上，中式插花的容器不要太花哨，以素雅为主。”

　　而中式插花的素材也有四时之变，如春日可用梅子青纸槌瓶，插一两枝素心梅花，梅影横窗，暗香浮动，可得雅逸之趣；夏日则于大凤尾尊中，插粉红色荷花，亭亭玉立，含苞待放，于炎夏中感悟《爱莲说》之“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秋季可选菊花、桂花，月下赏桂，可得朱淑真“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之真意。冬季花少，则可选梅花、水仙、松柏、青竹，取拇指粗竞放腊梅一枝，放在朴实的陶罐里，与松、竹组合成“岁寒三友”，亦是在严冬中使人振奋了。

　　客厅里插花要大气、明朗，要使人觉得您这个主人很盛情；书房里插花则需要清淡简朴、清净雅致；卧室里插花则要柔美典雅，不要放太过夸张艳丽的花，以免影响睡眠。

　　插花的学问很多很深，但陈苗领悟的插花之道贵在“至简”“自然”，“不随意浪费任何花材”，不刻意模仿他人之作，插花之人与瓶花之间心灵交融，就像她说的：“安静的去插一盆花，无思无欲，稳住当下，享受当下。”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修身养性之道。

　　◎文/汪小年（本刊记者）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