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之城:别让它们蹂躏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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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7-04-26 10:34
一只袋鼠突然从路边草丛中蹿出,一脚就把她踹翻在地,随后,袋鼠对她进行了疯狂的殴打
在一些国际性赛事里,总能见到澳大利亚观众举着大大的黄色充气袋鼠,为本国选手加油助威,这一幕已经成为一些赛场上的标配。袋鼠被认为是澳大利亚的标志,不过在澳大利亚,人们却对这种动物不怎么待见。
在澳大利亚第二大城市墨尔本,当地居民提起袋鼠时,大多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我并不讨厌袋鼠,但前提是别影响我的生活。”在雅拉河南岸经营7-11超市的凯利·汗说。
袋鼠会向人类“发飙”
在澳大利亚这个地广人稀的国家,墨尔本是为数不多的繁华都市,生活着全国超过20%的人口。按理说,随着城市的扩张,野生动物的数量会随之减少,但袋鼠受到的影响却并不大。换句话说,袋鼠实在太多了。在澳大利亚,袋鼠数量是其人口数量的三倍有余,即便是墨尔本这样的大都市,也会被袋鼠“入侵”。
在旅游网站“猫头鹰”上,曾有一个名为《在墨尔本哪里能看到袋鼠》的帖子,有当地人回帖“在我家后院就有出没,欢迎免费带走”。
傍晚时分,人们经常能在墨尔本市郊的公园和高尔夫球场等地发现三五成群的袋鼠,它们警惕地注视着周遭。实际上,袋鼠看到人并不害怕,有时还会主动跳到人身边讨食物,有些袋鼠甚至会袭击人。
不久前,54岁的女性健身教练黛比·乌克哈特在周六晨跑途中遭遇“意外”,她被一只高大的雄性袋鼠袭击,身负重伤入院治疗。乌克哈特称,正当她享受着早晨的微风和跑步所带来的快感时,一只袋鼠突然从路边草丛中蹿出,一脚就把她踹翻在地。随后,袋鼠对她进行了一阵疯狂的殴打。
乌克哈特说,本来以为自己凭借健身练就的结实体魄能够反抗并逃脱,但最终发现根本行不通,“在袋鼠面前,我就像是一个布娃娃,被肆意蹂躏,扯来扯去,甚至被抛来抛去,一度感觉自己要被它肢解了。”最终,乌克哈特装死才躲过一劫,忍着疼痛返回家中,随即被丈夫送往医院。医生检查发现,她身上多处受伤,伤口缝合了35针。
对人类来说,遇到攻击性很强的袋鼠,还能抖机灵装死逃过一劫,而狗就没那么幸运了。
墨尔本男子布莱恩·刘易斯的院子日前就有袋鼠闯入。刘易斯早上醒来后,听见后院的宠物狗传来哀号,赶紧冲下楼梯查看——一只袋鼠正在攻击家中的博美狗蒙提。刘易斯随即使用扫帚尝试将它赶走,却毫无效果,反被这只灰色袋鼠攻击,他衣服破裂,全身伤痕累累。
刘易斯随即被送医治疗,蒙提当场死亡,而作为凶手的袋鼠,则转身一跃离开了现场。
会袭击人和宠物的袋鼠在墨尔本已经成为公害,一些袋鼠还会侵入公共设施,给居民的生活带来影响。比如,墨尔本机场临近袋鼠栖息地,虽然跑道周围有栅栏阻隔,但也有袋鼠闯入。两年前,一只受伤的袋鼠闯入墨尔本机场航站大楼,机场部分区域被迫关闭。
挤压其他动物生存空间
袋鼠不止成了墨尔本居民的不速之客,还挤压了其他动物的生存空间。
大多数袋鼠的年繁殖率是1.1到1.3之间,但有的袋鼠一年可以繁殖三只小袋鼠,这意味着,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用不了几年一对袋鼠就会儿孙满堂。
墨尔本周围的一些草场,每平方公里内袋鼠数量达到200多只,它们几乎吃光了所有的草。研究人员因此建议,每平方公里内的袋鼠数量应被控制在100只以内,在树林地区,这一数字应该更少,否则生态就会失衡。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布莱特·豪兰德教授说,袋鼠数量太多,草场消耗过快,导致蜥蜴无处藏身,无食可觅,影响了蜥蜴的生存环境。如果再不控制袋鼠数量,那么蜥蜴等爬行动物就会减少,一种珍稀的条纹无腿蜥蜴甚至会濒临灭绝。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环境生态学家大卫·林登迈尔教授也称,“以利氏袋鼯和无脚蜥蜴为例,大量的袋鼠以及火灾、伐木等使得它们近乎灭绝。”他补充道,清理袋鼠工作的难点,在于不同的价值观发生了碰撞,“动物保护人士关注和保护某一些动物,但是还有那么多的有袋类动物,它们却被非人道地饿死。”
“袋鼠吃羊”还是“羊吃袋鼠”
澳大利亚素有“骑在羊背上的国家”之称,是世界最大的羊毛出口国。养羊业是全国的支柱产业,袋鼠与羊抢草,无疑等同于动了国家的钱袋子。然而,在一些牧场中,正在恢复期的草场却被成群的袋鼠挖得遍地是坑,连草根都刨出来吃了,这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袋鼠的厌恶。
在“袋鼠吃羊”和“羊吃袋鼠”之间,悉尼大学生态学家曾提出建议,许多饲养绵羊或种植小麦的农场其实更适合养袋鼠,特别是在那些干旱少雨的地区,能适应干燥气候的袋鼠会给农民带来更多收益。
但这一说法在澳大利亚引发了争议。对于大部分养羊的牧场来说,袋鼠早已被列为“害兽”一类。墨尔本农民联合会副主席格雷厄姆·莫费特说,“农民总会寻找新途径和新市场,但我还没听说有谁想改变,放弃羊去养袋鼠。”
“东部灰袋鼠非常可爱,也是生态系统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大量的袋鼠正在毁灭生态系统。”林登迈尔教授说,“对袋鼠来说,草和水都非常多,但是天敌却很少。”
没有天敌的袋鼠开始野蛮生长,它们本身也成了生态负担。
控制与猎杀
袋鼠在墨尔本已经变成了讨人嫌的存在,怎么控制袋鼠数量成为人们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
为了控制其数量,墨尔本人首先想到的办法是:给袋鼠实行计划生育。
墨尔本市政府曾尝试在袋鼠身上进行激素植入试验,即将女性使用的左炔诺孕酮植入剂嵌入雌性袋鼠的肩胛骨下面,以起到控制袋鼠数量的效果。
通过一系列努力,被植入激素的袋鼠的繁殖率降低了,只有2012年的三分之一。虽然此举十分有效,但这种生育抑制时间为6年的方法费用很高,植入剂加上人工费、镇定剂、麻醉罩等加起来的费用约为每只袋鼠250澳元(约合人民币1250元),这使得墨尔本的财政不堪重负。
因此,更经济、使用更普遍的方式是:直接射杀袋鼠。
澳大利亚正计划在2017年消灭超过100万只袋鼠,以保护濒危的草地和野生生态,墨尔本郊区干扰市民生活的袋鼠,也在清除范围之内。
100万只袋鼠看上去是个很大的数字,但其实只是勉强维持每年袋鼠总体数量平衡的数字,而且与前两年相比,清除数量已经有所下降。悉尼科技大学的反清理组织成员路易斯·博罗尼亚克表示,2016年有大约160万只袋鼠被杀,2015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数。而在十年之前,每年被猎杀的袋鼠高达500万只。
其实澳政府一直推行每年定额猎杀袋鼠的做法,以期将野生袋鼠总量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规模,以利生态平衡。所谓定额猎杀,就是估算出一个合理的年捕杀数量,然后由持有政府颁发执照的袋鼠猎人负责执行。据负责确定年猎杀定额的澳大利亚能源与环境部透露,政府每年规定的猎杀定额都难以达到。过去5年来,实际猎杀袋鼠的数量最多达到颁布定额的七成。
澳大利亚能源与环境部还对猎杀袋鼠的细节有规定。在其公布的袋鼠清理计划中,对于射杀袋鼠的部位有明确规定,比如只能射击其脑部和心脏,以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避免袋鼠受到折磨。
猎杀袋鼠数量不足的重要原因,在于经济刺激不足,导致许多打了多年袋鼠的职业袋鼠猎人“金盆洗手”了。因为现在猎杀一头袋鼠的平均成本大约是8澳元,而猎人的报酬仅为10到12澳元,如此微薄的收入自然难以吸引“赏金杀手”来对付袋鼠。
袋鼠是澳大利亚的标志,也是被画在该国国徽上的动物。当袋鼠被赋予了一定政治色彩后,任何清除计划就不得不变得小心翼翼。即使是在烦透了袋鼠的墨尔本,要大声宣称杀死一只袋鼠,也是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林登迈尔担心,人们对于捕杀袋鼠以降低数量的做法过于敏感,“很少有政客有胆量表扬射杀袋鼠的行动”。
鼓励袋鼠进菜谱
澳大利亚的袋鼠有大大小小60多个不同的品种,被定额猎杀的主要是其中四种体形较大的,因为这些袋鼠食量大,对居民和草场的危害也大。此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大袋鼠的肉多,皮毛的利用价值也大。
吃袋鼠肉是澳大利亚政府一直想推广的项目。政府积极宣传袋鼠肉的营养价值,并鼓励澳大利亚人食用袋鼠肉。
虽然袋鼠肉基本上都是瘦肉,脂肪含量很低,但在墨尔本却找不到多少出售袋鼠肉的餐厅。一位厨师称,吃袋鼠,就像吃迪士尼影片中可爱的小鹿斑比一样。
澳大利亚人不吃袋鼠,也就是最近一个世纪的事情。过去吃袋鼠肉是很普遍的情况。在澳大利亚的原住民看来,把肥美的袋鼠尾整个儿放进火堆里烧烤,特别好吃。早期的欧洲定居者也吃袋鼠肉,许多人后来也学会了赏识与鹿肉、牛肉在口感、味道方面并无二致的袋鼠肉。
历史学家芭芭拉·桑迪奇说,直到上世纪30年代,烹饪书中还经常可以看到袋鼠菜谱。不过,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和城市化的发展,袋鼠肉和其他一些所谓的丛林食物逐渐失宠。
澳大利亚70%以上的袋鼠肉用于出口,目的地主要是俄罗斯,其次是欧盟。在2009年以前,澳大利亚往往将袋鼠肉制成香肠,大量出口到俄罗斯,两国间的袋鼠肉进出口贸易做得红红火火。但由于细菌污染等原因,俄罗斯在2009年8月全面停止进口袋鼠肉。近年来澳大利亚人盯上了中国市场,澳大利亚袋鼠工业协会的一位负责人曾告诉媒体,他们希望中国人能喜欢袋鼠肉。
《瞭望东方周刊》特约撰稿张燕/澳大利亚墨尔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