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从野菜到神药?

  这些“新发现的功效”也只是“可能”而不是“事实”

  虽然从小在山间地头长大,我从来没有注意过那种叫做“蒲公英”的植物。对我来说,它只是割猪草的时候一并割下的植物而已。

  前段时间,一篇《科学发现蒲公英根可在48小时内杀死98%癌细胞》的文章在朋友圈里流传。这种典型的“朋友圈风格”的标题,往往代表着谣言。但由于文中提到了有名有姓的科学家,遂引发我的好奇心,找到了那篇论文。

  那是一项中规中矩的研究。蒲公英的各种药效传说引起了科学家们的兴趣,诸如“抗炎”“抗抑郁”之类的功效已经有许多人研究,而加拿大的潘迪教授则对它能否抗癌感兴趣。他用的是蒲公英根的提取物,简称DRE。其实,潘迪教授研究DRE抗癌已经多年。在以前的研究中,他考察了DRE对胰腺癌、白血病的作用,但都是细胞实验,也没有作用机理的支持,所以学术价值只是表明DRE“值得进一步研究”而已。

  2016年发表的这项研究要深入许多,不仅显示了DRE对癌细胞的杀灭效果,还展示了它对于正常细胞没有损伤。不仅有细胞实验,还有动物实验。并且,对于DRE的作用机理进行了探索,对于其功效成分也进行了分离。所有的这些结果汇集在一起,潘迪教授以及一些同行认为DRE“会成为”有效的替代治疗手段。这也不算夸大其辞。

  不过,这跟媒体的报道和演绎是两回事。那篇文章所说的“48小时内杀死98%癌细胞”,其实只是试管内的细胞实验,跟杀死人体内的癌细胞天差地别。潘迪的论文也清楚地说明,这只是动物实验和细胞实验。这些结果只是使他相信DRE“会成为”一种替代治疗手段,而不是“证明”了DRE“是”一种抗癌药物。这就跟一个孩子在小学班里成绩优秀,父母“相信”他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是一样的道理。

  就蒲公英提取物而言,也就仅仅是获得了一期临床研究的许可。换句话说,政府允许对它进行人体试验。这当然是一个很大的进展,就像一个孩子从小学考进了重点初中。但要从“相信它会成为”抗癌药物,到它真的“成为”抗癌药物,一期临床只是一个开始。要经过一期、二期和三期临床试验,通过大样本的随机双盲对照试验,证明它真的能够抗癌、并且毒副作用可以接受,才算是修成正果出人头地。

  实际上,获得了一期临床资格的“苗子”有很多,而最终“成才”的却凤毛麟角。

  蒲公英是一种有趣的植物。它的头状花序在草丛中颇为引人注目,而种子上的白色冠毛结成绒球,花开后随风飘散,也是一道风景。它的新叶娇嫩多汁,口感也不错。虽然苦味影响了它作为食物的吸引力,不过在民间传统里苦味往往会被赋予“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功效,也就让它获得了“药食同源”的资格。在诸多传统医学典籍中,蒲公英都有一席之地,今天的中国药典里也列出了它的一长串功能。

  潘迪等现代科学家对蒲公英根抗癌功效的研究,遵循着现代医学的循证模式。尽管人们想知道“蒲公英抗癌”的传说“到底是真还是假”,但简单地回答“真”或者“假”,都是武断的——迄今为止的科学证据,不足以让我们作出判断。潘迪以及其他科学家们的研究结果,只是说“蒲公英根提取物”具有成为抗癌药物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蒲公英能抗癌”,是对科学研究的曲解;说“蒲公英不能抗癌”,也并不合理。

  蒲公英的例子很普遍。因为某些别致的特性,某种动物或者植物在古代得到了特别的关注,被赋予了种种“药效”。流传到今天,也就被作为“先人的智慧”而受到尊崇。现代科学家们试图去确认这些功效的时候,往往以失败告终。这些功效,也就继续以“传统医学”的名义存在。

  但我们需要记住的是:按照现代科学的逻辑方式,那些“传统功效”不靠谱,这些“新发现的功效”也只是“可能”而不是“事实”。

  云无心:美国生物与食品工程专业博士,科普作家,著有《吃的真相》等系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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