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山心语

　　张整顿，河南淇县人，生于1956年。西部时报社经营总监，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客座教授，北京建设大学传媒学院客座教授，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

　　笔名若者，若音为弱，时刻提醒自己，要想成为强者，必须不断学习。酷爱祖国传统文化，青铜陶瓷古玉书画，见有真物，合法渠道而来，必欲睹之而后快。手捧祖先遗留，先鉴真伪，再同祖先“对话”，其乐陶陶。因鉴赏书画需要观摩分析名家笔法，故操画笔，聊用写逸。

　　张整顿爱山，情深意笃。

　　山者，身姿雄奇，魂魄坚强。山有峰，峥嵘峻峭；山有岭，绵延起伏；山有峦，突兀顾盼；山有岫，卧虎藏云；山有坡，草木蓊郁；山有涧，曲流潺潺。

　　山有抱负，五行之金木水火土，皆藏于山。山有宽容，鲜花毒草，蛇蝎猛兽，均纳于怀。山有性格，汇流成洪，一泻千里。山有诚信，金日银月，举出东山之巅，抱入西山之怀，阴阳两物，殊途同归。

　　人类早期以山穴而居，周口店遗物可证。华夏民族爱山，五千年图腾绵延，贺兰山岩画有，甲骨文有，春秋战国更盛。当时的青铜镜有三山、四山、五山、六山图案，穷尽巧技，以繁杂云纹铺地，高山耸立其中，偶有狩猎纹者，图猎人在高山之间追逐野兽，更觉有趣。

　　孔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古代文人志士，寄情山水，以山水为伴，同林泉共语，陶冶情操。荆浩、范宽隐居太行30年，胸中有丘壑，下笔成峻峰。另有苏东坡、米芾、董其昌，虽身在仕途，心存山野，以仁智养性，书法练情，人品文品皆高。但张整顿心中有两座“高山”，非其他古人能比，这两位虽文墨不精，品格更高。一为春秋楚国卞和，三次献玉，均遇少才之君，不识美玉也罢，反诬卞和是骗子，两次砍去两肢，可谓天下奇冤。最贵者卞和的意志，虽受挫而不移，最后一次献宝给新楚王，终得赏识，成就一块美玉和氏璧，演绎出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另一位是扶助晋文公成就霸业的介子推，在文公重耳落难时曾割己股肉以饱文公。扶文公登上王位后，见其他人为抢爵争功闹得不可开交时，便嗤之以鼻，悄悄离开文公，躲到山里，文公放火烧山逼其出来做官也不干，携母抱树焚于烈火。为朋友能舍性命，视荣华比如草芥，此君高风亮节谁人能比？笔者无才，只能望其项背，敬而拜之。张整顿的故乡在豫北，诗经卫风“呦呦鹿鸣”之山就在村西五华里处，统称太行，绵延千峰。小学三年级时，学校搞勤工俭学，让捡牛粪以备冬日取暖。有一日，他和同伴背筐扛锨，上西山捡牛粪。日出东山时出发，待攀到本地最高的老虎寨山顶时，太阳离西山只有一丈高了。山顶搜寻，竟然不见一摊完整的牛粪，偶遇一片，也让屎克郎给消耗了，当时他真恨这些小虫。心急失望下山，却在背山坳的一片柿树林中，见到满地都是湿湿的牛粪，一时喜出望外，扑地抢粪，满载而归。那年冬天，学校罢课，教室里小山般的牛粪成了红卫兵斗校长烤火取暖的燃料，糟蹋了他和同学们的一番辛劳。

　　那次捡粪，是张整顿第一次亲近大山，他随即悟出了一个道理，当你为努力想办而办不成一件事悲观失望时，很可能有新的收获，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没必要为一时的失意而懊恼。

　　几年后，张整顿已成长为生产队里一个称职的放羊娃。有一年冬天，队里组织青年上山割草，为过冬的牲畜备草料。他们把窝棚扎在一个叫大啮牙沟的山坳里。半个月后，估摸草已备够，将干草垛好，大家都回村了，就留下他和村里一个叫二羊叔的留守，等待着村里的大车来拉草。据他描述：一天下午，二羊叔到距离留守窝棚三华里的一个小村去打麻将，夜深沉时也没回来。当时他蜷在窝棚里，借着油灯看列宁的《国家与革命》。正学得入神时，忽听外边传来婴儿嗷嗷的哭声，在这荒山野岭之间，怎么可能……正疑惑时，又一个婴儿的哭声夹杂进来，放下书本的他突然一个激灵，这哪是婴儿的哭声，分明是野狼在嚎叫。张整顿可以感觉到，这叫声就从窝棚对面50米左右的崖顶上传来的，并且越来越凶，开始还是“独唱”，然后是“二重唱”，到最后变成了“大合唱”。待扒开窝棚的苫草向“合唱团”的方向一窥，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对面的山崖上，有无数个绿色的“灯泡”在晃动。在这月明星稀的深山野岭之间，在这敌众我寡的情势之下，想求助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救自己。一阵慌乱之后，他还是镇定下来，急忙用绳子加固了篱栅的木门，点燃两跟长蜡烛，又把两把镰刀放在身边，用被子盖上腿坐着，等待与野狼的一场拼搏，同时无奈地欣赏着野狼低一声高一声的歌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竟然睡着了，待一觉醒来，一缕金色的阳光从窝棚的木栅门缝里射进来，再也听不见狼嚎了。可以想象，嚎叫一夜的野狼肯定是咽着口水、忍着饥饿回家的。

　　这件事后，大山又让他领悟了一个道理，当你感到孤立无助时，只要能沉住气，总是能够顺利克服困难的。

　　去年9月，张整顿随北汽福田一行人走进西藏。在林芝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中，一行人随导游去看林芝最高的雪山南迦巴瓦峰。不巧的是，当走到观山台上时，却见浓云密布，遮山蔽日。导游说一般情况下很难见到雪山，经常就是这样云遮雾罩的。他听了没有懊恼，只是心中默默祈祷，南迦巴瓦峰呀，一个爱山的人从万里之遥来见你，你该露一面才对啊。也许是碰巧吧，祈祷刚一结束，天上的浓云散开一条缝，南迦巴瓦峰洁白挺拔的玉颜显现了，张整顿欣赏了几分钟，刚想抓起相机拍一张照片时，浓云就又合拢了。可他还是很满足，毕竟他见到了雪山的真颜。

　　这件事情过后他总结，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怀揣梦想，也许梦想能够成真。

　　张整顿小时候学画，一开始画猫画虎画蝴蝶。后来在一本杂志上见到黄永玉画猫头鹰得罪了权贵，遭受迫害，便改画大山，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他画山，不画千峰万岭，少画峰峦叠嶂，只想以一管窥豹的模式画出山的苍茫。就为这一个苍茫，不愿用五彩颜色补拙，多画黑白。他说，前几天邻家一保姆曾问，这黑糊糊的能卖钱吗，他听后哑然失笑，心想，一座圣洁的高山，岂能让铜臭浸染。

　　张整顿对山的热爱之情是无人能及的，他这样形容：“大山，你是我的师长，将崎岖坎坷铺展在我的脚前，又用雄奇壮观陶冶我的情操。天若有灵，我愿化作一棵小草，生长在大山的夹缝里，栉风沐雨，倚崖拂云。米芾拜怪石，此心几人知，我愿步其后尘，以山为师，一生一世地爱山画山，一生一世地向山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