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马洪线”上的才召村 藏地森林里的天边牧场和狩猎部落

  作为“麦克马洪线”边上的村庄,才召村家家户户都挂着五星红旗,村里还有民兵巡逻队,其重要的职责就是盘查陌生人,防止间谍渗入。

  纽布身披红色毛毯,一边舞刀,一边念诵咒语。据说,在法事的最后,老虎尸体突然一颤,虎头一歪,这才标志着老虎的灵魂最终原谅了猎人。

  珞巴族服饰很吸引人,但在十几年前却经历了一场濒临消失的危机,当时米林全县拥有完整的男、女珞巴服饰已不足10套,几近失传……

  在喜马拉雅山北麓,旖旎的南伊河由南至北缓缓注入雅鲁藏布江。河流两岸的山上遍布原始森林,林中不乏珍稀、古老、奇特的动植物,而才召村,就坐落在这片森林的怀抱之中。

  才召村位于西藏林芝地区米林县的南伊珞巴民族乡,在其南边不远处,就是当年英国人单方面划定的所谓的中印分界线“麦克马洪线”,所以,才召村又被称为离“麦克马洪线”最近的地方,常有人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眺望这条非法的边境线那边被印度侵占的国土,然而对于才召村的人来说,这条边境线却充满了血泪记忆……

  森林中的原始木屋

  才召沟尽头的天边牧场

  从米林县县城往东南方向行进大约5公里,就到了才召村。刚步入村中,排列整齐的人字形房屋便迎面而来,那绛红色的屋顶,那贴着木板、树皮的外墙,非常引人注目。屋内挂着各种动物的头首,这既是财富的象征,也是屋主对自己狩猎能力的炫耀。

  才召村中的居民绝大多数是珞巴人。珞巴实际上是藏语,意为“南方人”,因为世世代代生活在西藏南部而得名。珞巴人与藏族先民、门巴族先民们一道,创造了喜马拉雅山区灿烂的远古文明,因此,他们也被人们称为“喜马拉雅之灵”。珞巴人信奉原始巫教,在西藏和平解放前,他们一直过着刀耕火种、结绳记事的原始生活,直到上世纪80年代,散居在才召沟中的珞巴人才陆续迁出森林,开始定居到如今的才召村。

  在珞巴语中,“才召”是“森林”的意思,而珞巴人生活了几千年的才召沟,则意为“森林生长的地方”。穿过一条长达2公里多的羊肠泥道,我们进入才召沟的森林湿地之中,但见青冈、云杉、桦树、柏木等高大参天、翠绿幽深;淡黄色寄生植物松萝,从高高的树枝间垂下,轻柔若纱,恍如仙女飘逸的裙裾……森林中,我们不时看到珞巴人居住过的原始木屋,在风雨的侵蚀下,这些由竹子和树皮搭成的木屋早已残破不堪。不过,在屋内还可以看见珞巴人使用过的火塘,火塘里布满深深浅浅的痕迹,似乎仍在诉说着这个部族悠久的传统。

  在才召沟最深处的天边牧场上,牧草茵茵,牛马悠闲漫步其间,几座牧人小屋点缀其中,小屋周围奇树林立,相映成趣。既然被称作“天边牧场”,也就意味着这里是才召沟的“尽头”,从这里可近观喜马拉雅山脉中那些绵延起伏的雪峰,而在雪山的那头,就是那条强加给中国人民的“麦克马洪线”了。

  1914年,英国殖民者在印度的西姆拉召开会议,强行划定中印边境线,并以当时的英国外交官亨利·麦克马洪爵士的名字命名为“麦克马洪线”,这条边境线将属于中国的大约9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划给了印度和缅甸。虽然中国历届政府从未承认过“麦克马洪线”的合法性,但这条非法的边界线却一直存在。1962年后,印度在“麦克马洪线”上拉起了军事隔离铁丝网,生活在当地的珞巴人便被硬生生地一分为二,许多家族被迫分隔两边,致使亲人失散、骨肉分离。据调查,有超过60万珞巴人生活在“麦克马洪线”以南的印度非法侵占区,而生活在“麦克马洪线”以北的珞巴族人口实际上仅有3100多人,其中米林县有1800多人。

  米林县的居民上山采药,通常在离雪山大约30公里处就只得止步了,想要靠近“麦克马洪线”,必须去政府开具特别通行证,而且一路上要不断接受边防警察的检查。而作为“麦克马洪线”边上的村庄,才召村家家户户都挂着五星红旗,村里还有民兵巡逻队,其重要的职责就是盘查陌生人,防止间谍渗入。在才召村,当我们问起许多老人的身世时,他们马上就会指着“麦克马洪线”的方向说:“从那边来的……”

  曾经的狩猎部落

  制作弓箭和箭毒

  珞巴人常以血缘关系聚居在一起,形成了博嘎尔、坚波、民荣等众多独立的部落,而生活在才召村的珞巴人就是博嘎尔部落的后人。在博嘎尔部落里,族人对老虎有着炙热的信仰崇拜:博嘎尔人不能狩猎老虎,不能吃虎肉,甚至不能直呼老虎的名字,而是称之为“阿崩”,意即“叔叔”。不过,在村子内,至今还生活着一位当地唯一猎过虎的老人——布隆达果。

  布隆达果告诉我们:事实上,这头老虎为意外丧生。20世纪70年代,布隆达果与当时著名的猎手布隆达玛一起到南伊河边的牧场捕猎。在传统的珞巴族社会里,达玛是“高骨头”(即博嘎尔部落中血统最为高贵的人),而达果则为达玛的奴隶。两位年轻人身披牛皮坎肩,腰挎长刀,走在雾气湿重的丛林里。突然,一种厄运临头的感觉压在了两人的心里:地面上有一排老虎留下的脚印,这些脚印一路向前,一直延伸到他们布置在牧场边缘的大型兽夹……果然不出所料,当他们走到布置的兽夹前,发现一只身材魁梧的老虎卡在原本用来猎熊的兽夹上,已经死去两天了。

  对于博嘎尔人来说,这无异于重大的灾难降临。因此他们必须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事来祭拜老虎,向其鬼魂道歉。这场法事由达玛的妻子主持,她是博嘎尔部落的“纽布”(即巫师)。村子内设置了虎灵堂,并宰杀了一头牛和一头猪作为祭品,祭拜时,纽布身披红色毛毯,一边舞刀,一边念诵咒语,乞求老虎原谅。据说,在法事的最后,老虎的尸体突然一颤,虎头一歪,这才标志着老虎的灵魂最终原谅了猎人。

  随着刀耕火种的消失以及生态环境的变化,狩猎已经成了才召村民遥远的记忆。不过,在村里的许多珞巴人家中,还保留着狩猎用的竹弓、长刀,甚至还完好地保存着祖辈捕猎到的野兽的皮毛和牙齿,但箭矢已经很难找到。如今,这些工具早已失去了狩猎作用,却更多地体现着村民们对祖辈生活的怀念。

  在才召村村主任达波的家里,我们看到了一张古老的珞巴弓,弓臂的材料取自墨脱的一种名叫“达帕”的翠竹。制弓时,需要将竹子削成所需的长度、厚度,然后以文火烘烤,使其弯曲,边烤边修整,修整到理想的弧度后,再用弓绳固定。而弓绳则用瑞香树的纤维搓捻而成,坚韧无比,6个人都无法将其拉断。这张弓一米多长,一头还装有铁头,猎人在翻山越岭时,还可当作手杖使用。除此之外,达波还保留了一些箭矢,这些箭矢的杆均为竹制,箭头为铁制,至今锋利无比,在珞巴族的历史上,铁器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所以铁制箭头常被回收加以重复利用。当我从箭筒中取出箭时,达波赶忙警告我要小心,因为箭浸过毒液,至今箭头上仍有一层厚厚的白色毒膏。虽然过去了很久,但谁也不知道箭毒是否失效。

  就像弓和箭一样,箭毒同样也由猎手亲自制作。箭毒提炼于“一支蒿”“过江龙”等有毒植物。要采集这些有毒植物,猎手只能前往深山,采集前还要向山神献祭,直到听到山涧有了回音,方可开始挖掘。从这些植物中提取出来的箭毒剧毒无比,大型野兽被射中之后,往往逃跑不过百步就会倒地。一位名叫扎西的老猎人就不幸被自己埋设的毒箭射中过大腿,为了防止毒素扩散,他硬是用刀将伤口周围的肉挖出,至今他的腿上还留有箭痕。

  几近失传的珞巴服装

  “珍馐美馔”石锅鸡

  在村口的珞巴织布工坊里,我们见到了正在等待我们的3位年轻的“织娘”——雅达儿、雅觉和雅娘。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她们却没有丝毫生分,笑容满面地迎接了我们。

  雅达儿3人身上所穿的珞巴族服饰很吸引人——红色上衣、黑色裙子、大量繁琐的配饰。历史上的珞巴族以采集和狩猎为生,所以,珞巴族的服装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充分利用野生植物纤维和兽皮为原料。在旧时,珞巴族的妇女用一两块达谢(珞巴语,意为“棕毛”,类似于原始社会的树叶)遮羞,后来采用绵羊毛染色织成,现今用布料缝制。珞巴族的男子最先使用狩猎所获的松鼠皮遮羞,随着生产力的不断提高,男子的服饰以野牛皮或山羊皮的套装为主,后背挂有一块与背部等宽、齐至腰部的熊头皮,头上则戴着用熊皮压制的有沿盔帽,帽沿上有向四周伸张的毛,据说在狩猎时,这种帽子能起到迷惑猎物的作用。此外,珞巴人无论男女都喜欢饰物,比如脖子上佩戴用兽骨、兽牙或玉石、绿松石制成的大串珠,手腕戴藤镯、铁环或铜环,腰间系有腰带,上坠铁、铜、银质圆扣等物。珞巴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所以,珞巴族服装就像这个民族的无字天书,记载着这群“喜马拉雅之灵”在高原峡谷中的变迁,成为研究珞巴族的珍贵文物。2008年,珞巴族服饰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不过,就在十几年前,珞巴服饰经历了一场濒临消失的危机,当时米林全县拥有完整的男、女珞巴服饰不足10套,几近失传。2006年,珞巴织布工坊的老师雅一一家从山里搬到才召村居住,但雅一仍然保持着自己织布做衣的传统。搬下山不久,米林县文化部门的人就找到了她,希望她能教村里的年轻人织布,传承珞巴族织布和服饰制作技艺,在当时,雅一共收了10余个女徒弟,但最后坚持学下来的,只有雅达儿等3人。

  晚饭时,村民把飘香的珞巴石锅鸡端上桌,这碗石锅鸡除了松茸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佐料,但鸡汤浓香扑鼻,鸡肉入口不塞牙,吃起来非常鲜嫩。石锅用南迦巴瓦峰下的皂石雕制而成,其质地绵软,传热与散热都很慢,所以用其烧制的饭菜味道浓郁、可口。不过,珞巴石锅鸡之所以如此美味,最关键的因素还在于当地的土鸡本身。在才召村,珞巴人相信,从鸡肝的脉络纹路可以判断吉凶,因此,家家户户都养了很多鸡,以备不时之需。这些鸡生长在海拔两三千米以上的高原上,常年在野外环境放养,频频啄食当地的虫草、红景天、当归、雪莲等名贵药材,因此不仅肉质特别细嫩,还具有很好的食疗功效,堪称“珍馐美馔”。

  文 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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