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安心的方向

  • 来源:视野
  • 关键字:安心,方向
  • 发布时间:2010-12-10 14:33
  看到手机上那个陌生的号码时,我以为是上周应聘的公司,或者是哪个换了号码的同学。可实际上,对方是一个沉稳的女声:“你好,我们这里是省血液病防治中心……”

  其实我自己都忘了有这么回事了:那年学校组织献血的时候,血液中心正在做捐献造血干细胞的活动,就是在献血的同时填写一个表格,表示愿意将血液资料留在干细胞库里作为备份。好多同学当时都签了这个同意书,我也不例外——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挂上电话,我的脑子里还回荡着电话里的声音:“是这样的,您的血液和我们的一个患者初步配型成功,能请您抽空到我们血液中心来一趟,做个进一步的检查吗?”

  那天晚上我查了一个晚上的资料,简单地说,捐献造血干细胞要通过一个特殊仪器,把全身的血都从这仪器里过一遍,提取出干细胞——提取出来的这些干细胞就是移植给配型成功的白血病人使用的。可话说起来简单,看完这些资料,我只觉得非常后悔,后悔好好的干嘛签那个同意书。全身的血都出来过一遍,过程中万一哪里出了纰漏该怎么办?我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关上电脑我已经作了决定,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关了手机,努力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和一点点的杂音清除掉,让自己快一点睡着。后来的两个星期,我的手机上又响起过那个号码,可每次看到,我都由着它不断地闪啊闪,把声音关掉,直到它变成一个未接来电。我每天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奔波,找一份属于我的工作。路过营业厅时看到新出的电信服务正在搞优惠,于是我办了新的号码。把手机卡从电话里拔出来时,我只有一种松快的感觉,是的,现在这个电话再也找不到我了。没过多久我找到了工作,一切都上了轨道,我开始打算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还想找一个高高帅帅的男朋友。

  春天开始,我常常感到耳鸣、头晕,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告诉我,我得了听神经瘤,手术切除就可以了,但是可能会有短暂的耳聋现象。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星期,手术刚结束时只能把没开刀的一边耳朵转向说话的人努力听他们的声音。手术前的极端惶恐、手术后的痛楚、等待时的寂寞,我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深深了解。而我好歹还在痊愈的过程中,而那些不那么幸运的人呢?

  我的病房楼上就是血液病房。有一次我绕过那里,看到那么多病人,尤其是孩子,沉默地躺在床上,而他们的家人一语不发地坐在旁边,空气里滞涩的绝望都足够把人击倒。护士们告诉我,内地往往没有完善的干细胞储备,等待台湾或是海外的配对希望非常渺茫,而前几年开展的普及干细胞库的工作又不顺利。听这些话时,我除了沉默、惭愧,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感受。干细胞捐献者其实是非常安全的,更何况我当时的情况只是初步配对成功,后面的几个关键点都还没有确定,即便这样,我已经惊慌失措地逃跑了。那个当时也许有微妙的一线生机的人,他的希望,是在我手上被掐断的吗?

  办完出院手续那一天,我打听了血液病防治中心的地址,准备用最快的时间重新去登记我的资料。这一次如果需要,我不会再有任何退缩。

  (许丽萍摘自《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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