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摄影，为什么需要公共机构？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原馆长王璜生在2013年首届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接受采访时曾表示：“中国的摄影，无论从官方机构到民间，摄影的收藏还有相关的研究，包括展览，其实是处于非常初步的阶段。”近些年来，与他持相同观点的业内专家学者，不在少数。

如果我们将摄影文化发展看作一个系统性工程的话，摄影实践、摄影展览、摄影研究、摄影收藏和摄影交易市场都是其中的一部分。它们相互关联、相互影响又相互制约。而作为公共机构，其业务范围涵盖展览、研究和收藏等几个领域，并且它们代表国家和公众履行职责，不论从保存影像历史、普及摄影文化，还是建构摄影艺术体系哪个角度来说，都有能力在摄影文化发展这个系统性工程中扮演重要角色。

事实上，这几年谈及公共机构摄影收藏的媒体报道和专家意见不少，认为国内博物馆和美术馆缺乏对摄影的关注、呼吁中国建立摄影博物馆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么为什么需要公共机构收藏摄影？通过本专题采访，至少我们看出以下三点原因。

参与建构摄影的艺术评价标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摄影在中国都被作为历史和新闻资料来看，因此档案馆、图书馆、博物馆在收藏保存照片时，均以“留档”为主要任务，作为官方艺术机构的美术馆很少参与其中。这间接影响了公众对“摄影是什么”的理解。

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绍强便认为，这种情况说明“摄影在当时并未被看作是艺术或者当代艺术的一部分。”2000年前后，包括广东美术馆在内的几家国内美术馆开始关注摄影和影像艺术，并为此策划举办大型展览。伴随着国际艺术界对摄影越来越重视，广东美术馆、央美美术馆等机构也开始在国际艺术交流中接受和传播了“摄影是具有当代性、艺术性的表现形式”的观念。这种做法直接影响了艺术家、理论家和公众对摄影的看法。

对于文博机构来说，历史照片的艺术属性也不该被忽视。采访中，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品二部副主任杨红林和河南文物局局长田凯都提到，摄影的艺术属性和老照片所具有的艺术价值也是他们在收藏照片的过程中越来越看中的一个因素。因为藏品的艺术性是永恒的，不受时代发展的影响，不受政治波动的影响。而且，艺术本来便是历史的一部分，对不同时期艺术的鉴赏和理解是公众了解历史的一部分，部分近现代摄影师的作品也直接影响后人对其的历史定位。

今年“广东影像三年展”策展人之一曾翰便认为，如今对历史照片的研究和收藏，更偏向于立足历史挖掘影像内容承载的史实，而缺乏对作品的分析，缺少从摄影本身或者图像学等学术角度来研究老照片。“比如说到清末广东摄影师阿芳或者早期来华摄影师约翰·汤姆逊，只有对他们个人或照片历史事实的介绍，而没有深入的图片研究。”

当然，建构摄影的艺术评价标准是多方参与才能完成的，但是相比于摄影家、摄影教师和收藏家等个人及民间摄影或艺术机构来说，通过展览、出版和文创产品售卖等渠道，公共机构的声音更容易被大众知晓，并凭借其机构权威性被大众所认同。

为藏品提供更完善的保存维护条件

当摄影作品成为摄影藏品的时候，对其影像内容和外观的保存和维护就成了一个现实问题。摄影收藏是需要一套有针对性的系统和符合收藏要求的条件来对其进行保存和维护的，其中会涉及库藏、底片修复、图片装裱等技术，也涉及藏品数字化处理、电子源文件的管理存档等系统。王绍强在采访中表示：“摄影的种类较为丰富，通过不同方式成像的照片对保存的条件有不同的要求，胶片影像要求的保存温度较低，而数码影像则需要建立专业的电子数据库对其进行管理。”

采访中，所有的公共机构都在尽力为藏品提供更完善的保存维护条件，只是按照当前状况，由于缺乏摄影作品鉴别、保存、修复的专业人才，以及将照片定位于历史档案所造成的保管失当等原因，要为摄影作品提供完善的保存条件，接受采访的所有公共机构都存在一定的困难。不过，我们应该看到，相比于个人藏家和民间机构，虽然摄影收藏还没有像其他文物、艺术品收藏那样被重视和看待，但博物馆、美术馆和档案馆等公共机构对文物、艺术品和历史文献资料的保存和管理仍然具有丰富的经验和更好的硬件条件。

促进摄影收藏市场的良性发展

央美美术馆学术部主任王春辰谈到摄影收藏市场时说到：“虽然我们现在发现中国摄影发展几乎和西方的发展同步，但是中国人对摄影的认知度特别低，虽然我们家家都拍照，人人都会摄影，可没有多少人会认同摄影是有价值的。很多人不解既然一幅照片可以印很多张，为什么还要花钱买？但在西方很多国家，人们把照片当做有价值的东西，愿意花钱购买，甚至变成日常消费。”他还表示，因为这样的认识导致国内摄影收藏市场的不健全和持续低迷，不少之前从事摄影的艺术家在近两年已经不再进行摄影创作了。

中国的摄影收藏市场，不论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尚没有形成稳定的购买群体，这是摄影没有被社会普遍接受的一个表现。那么如何破解？王春辰认为答案在机构收藏，“而且不是商业机构，必须是美术馆、博物馆收藏，这样才能带动社会形成收藏氛围。”

但田凯在采访中表示，目前河南博物院在摄影收藏中存在的一些困难其实和摄影收藏市场的发展有关，比如：国内收藏市场对照片的价值和价格还难以有统一的鉴定鉴别体系。再比如，市场收藏信息并不畅通，如某些照片可以在哪里找到这样的信息无法从市场获取。如此，在不了解市场信息时，博物院很难安排收藏计划。

另一个在谈及摄影收藏市场时被专家学者们提到较多的问题是照片的价格体系。不管是历史照片，还是当代艺术作品，市场中仍存在不少投机和炒作因素。再加上摄影历史、摄影文化研究水平的滞后，不少照片动辄几万、几十万，乃至几百万的价格，令人摸不着头脑，让公共机构望而却步。

这些问题有些源自收藏市场自身的不规范，有些则是缺乏学术研究和对摄影作品的文化定位导致。对于后者，假如有越来越多的公共机构介入摄影收藏，那么就会有更多的老照片和现当代摄影作品在公共机构的学术支持和收藏支持下找到价值评定标准和价格参照，从而促进摄影收藏市场的良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