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选秀

　　以50亿美金营建第二总部为诱饵，亚马逊将竞标演变成一场营销和压榨。

　　诱使各大城市相互比拼，且在免费宣传收获数以百万美金计的真金白银，如果这是亚马逊宣布寻找第二总部的真实目的，那么它成功了。

　　9月，亚马逊宣布计划在北美地区寻找一座城市建立“第二总部”。许多观察者相信，亚马逊已有心仪的城市，或至少已认真考虑过两三个具体地点，毕竟满足要求的候选地屈指可数。

　　亚马逊如此庞大，以至于中选地获得的回馈足以改变其命运走向。其实，选择北美第二总部，亚马逊所看重的因素，和其他很多公司标准一致。

　　“多数产业的选址，其核心驱动力是由人力资源决定：我们是否能吸引到必需的职员技能？”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人力资源研究中心主任彼得.卡普利（Peter Cappelli）说，“若是无专业技能或者要求不高的工作，我们能否找到价位合理的劳动力？没有哪家企业为了便宜而去硅谷或者纽约，去那里是因为有专业人才的供给。”

　　“说到底，客户、人力资源和供应商均在选址决策中起关键作用。”克里斯朵夫.索恩伯格（Christopher Thornberg）说，其为洛杉矶经济研究公司Beacon Economics的创始合伙人。亚马逊需要的年轻且有过良好教育的劳动力，通常即指千禧一代。预测发现，在美国东北部，25-44岁年龄段的人口增长平缓，他们更喜欢科罗拉多、俄勒冈、华盛顿州、加利福尼亚和弗罗里达，“目标人才正在去或者想要去的地方，同样会在决策中起作用。”

　　那么千禧一代想要什么呢？

　　“他们予取予求。”费尔南多V.费雷拉（Fernando V.Ferreira）说，他是沃顿商学院地产、商业经济和公共政策教授。“他们希望居住的城市，文化设施齐全——剧院、博物馆、展会、音乐会、现场演唱会等各式娱乐。他们不愿意待在一片文化荒漠中，不喜欢郊区或者远郊，希望居住地有很多酒吧和饭店，这样工作之余可去放松游乐。最重要的是，他们想要与同道中人在一起，尤其高技能人才更希望比邻而居。”

　　企业们很清楚并重视这一点，拥有这些特色的城市在竞争中占有巨大优势。教育程度最高、大学学位最多的地域目前是东北部，最为集中的是由Acela特快铁路连接起来的走廊地带，从华盛顿特区到波士顿，途经14个站点。

　　献媚的申请

　　并非所有总部选址都有充分理由，卡普利回忆道，“斯科特纸业公司将总部从费城搬到伯克莱屯，仅仅因为公司新任CEO阿尔.邓洛普（Al Dunlap）住在那里！”

　　只是，亚马逊确实情有可原，西雅图的有限空间已无力支撑其成长。费雷拉指出，亚马逊或许愿意继续留在西海岸发展，无奈从圣地亚哥到西雅图一路均太过成熟，且附加用途限制、规则繁杂、价格飙升，“经济承受能力至关重要，他们不太可能在西海岸进行选址。”

　　部分企业营造第二总部，期待的是靠近客户，沃顿营销学教授大卫.雷布斯坦（David Reibstein）认为，亚马逊无此需求，“西雅图地区的核心人才供给已成瓶颈，为什么不打开思路，考虑其他城市呢？谷歌等许多公司都曾这样做。”

　　他们确实打开思路了。印象中，没有哪家公司遴选总部，能像亚马逊这样掀起巨浪，它也毫不掩饰高调的目的，希望得到入选城市的减税优惠和其他政策支持。“亚马逊可能挑选一至数个申请方案，然后与提交申请的各方进行沟通，以确定花落谁家，或者可能提交的申请方案均不予采纳，不达成任何协议。”亚马逊在招募文件中陈述说。

　　招募申请的文件中，亚马逊表示偏好超过100万人的都市，区域内有着“稳定且友好”的商业环境，或是有潜力吸引和保留技术人才的城区或郊区，抑或在选址和房地产方面拥有“长远且富有创意”想法的社区。

　　有才华的雇员和人才储备，显然是亚马逊最看重的。招募书中不只要求提供一项大学和社区学员列表，详细标注拥有相关技术专业、过往三年毕业生的数量，甚至包括“当地从小学到高中（K12）的教育项目中，关于计算机学科的信息”。

　　卡普利表示，在开始寻找目标前，亚马逊可能已有备选城市的意向。以这种“抽奖”形式选择城市的部分好处在于，亚马逊可在这过程中了解到，少数几个目标城市究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地方和州政府如何能够影响亚马逊的决定吗？减税是显而易见的一项，我猜想更重要的是，让它知道政府一直提供帮忙，而不是妨碍公司的角色。”卡普利说，“这涉及到员工培训，帮助其新业务落实诸如交通等基础设施等事宜。的确，在遴选的最后阶段，企业将见证地方政府好比小贩一样，不吝惜献媚，假装拥有很多不存在的资源，彼此间相互倾轧，而企业能从心仪的城市中压榨出优惠政策来。”

　　以一种基于数据的主观评价方法，穆迪公司的分析将奥斯汀、亚特兰大、费城、匹茨堡作为亚马逊第二总部的主要候选城市，其考虑因素涉及商业环境、人力资本、居住成本、生活质量、交通和地理位置等。

　　抛开地理位置因素，奥斯汀排名第一，否则是费城居首。“排在前10名的城市，数据指标难以成决定性因素，部分都市区的得分非常接近，权重的变量稍作调整即会改变排名顺序。”分析中这样写道，“决定哪个城市中选，需要看具体选址的益处以及所在都市区愿意提供的资源。”

　　堂吉柯德式的任务

　　有些人认为，当投入的筹码过高时，城市间的竞争好比“跳火圈”，凸显了整个选秀事件的扭曲性质。

　　“整件事我都感到非常诧异。”索恩伯格说，“每位政客都希望自己成为搞定亚马逊的那个人，对于他们而言成本极低，因为只要吩咐其他人去跟进这件事即可。负责经济发展的那群人，被指派去执行这样一个堂吉柯德式的申请任务，他们清楚成功的几率为零。在我看来，这种做法让他们从日常工作中分心，没有必要。”

　　数以百计的人在为此努力。在截止日期10月19日之前，亚马逊收到了238份申请，不乏来自波士顿、芝加哥和亚特兰大等大都市，也有规模小些的时髦城市申请，如奥斯汀和波特兰，还有更小、刚刚出现的时尚据点，如底特律和“准嬉皮”城市新泽西肯顿（其口号是“体验重生！”）。

　　同时，有连片区域的申请，诸如印第安纳州中部、密苏里州三个“打包”城市，以及地处东北大都市片区，背靠权力走廊、有希望一博的费城、巴尔的摩和华盛顿特区。需要说明的是，亚马逊创始人和CEO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在华盛顿特区有住所，且他买下了《华盛顿邮报》。

　　2018年预计将会揭晓竞争结果。

　　索恩伯格认为，政府不应该被允许挑挑拣拣。“给予一家企业补贴而不给其他企业，这似乎不合法，且产生腐败因子。”他说，他希望看到联邦立法，以阻止市、郡和州政府给予单个组织特殊待遇。

　　这场竞争甚至连学校都参与进来了。沃顿商学院学生为费城设计了模拟方案，在一项由沃顿教员评比的竞赛中陈述了他们的想法。他们的申请方案中，建议亚马逊和总部位于费城的电信巨头Comcast进行合作，实现亚马逊分析能力与Comcast正部署的“智慧城市”（基于长距离、广域网络）无线技术联姻，该网络可以监控和响应诸多场景，例如车流、公用事业计量，以此确定地上的窟窿何时需填补，抑或是寻找失踪的孩童。

　　其他小组以涌入费城的大量人才作为卖点，因为当地坐拥众多顶尖的学院和大学，另有小组抛出了总额度150亿美元的经济激励计划。“150亿美元非常多，”费城议员Kenyatta Johnson告诉《费城问询者报》，“不过长期看来，会有回报的。”

　　另有小组提出了专为亚马逊设置“礼宾人员”的构想：在市政府内设置一位“首席快乐官”，以确保协同使其需求得到满足。

　　比赛只是练习，却触达了费城那些竖着耳朵、搜罗相关信息的人，他们正为真正申请做最后的努力。在模拟方式揭晓仪式上，负责费城经济发展的官员及市长Jim Kenney均出席了。“官员们听到的部分想法佐证了他们自己的分析，也得到了很多值得思考的新观点，准备将其写进正准备的最后一版申请。”沃顿管理学教授洛里.罗森科普夫（Lori Rosenkopf）说，她参与支持了此次案例和论文比赛。

　　被选中的奖赏是巨大的。多伦多市长John Tory将亚马逊第二总部的搜寻比喻为一场“竞标的奥运会”，“这件事非常盛大，”他告诉《多伦多明星报》。

　　亚马逊声称，第二总部启用后，未来10到15年间，将会雇佣5万名新的全职员工，其平均年收入超过10万美元。第二总部的项目，最终可能达到800万平方英尺，预计总投资将超过50亿美元。据亚马逊的估算，2010年至2016年间，该公司在西雅图的投资为这座城市带来380亿美元的经济增量。

　　“入选城市的未来会更好。”费雷拉说，无论在何处，一个新的亚马逊总部将会“吸引更多公司，大幅提升整个商业环境的体量，整个城市的经济增长均可从中获益”。

　　无论亚马逊第二总部花落何处，也不论一个城市愿意提供多少优惠来吸引亚马逊，如此特别一幕近期内似乎不会再重演。

　　“这种选址过程存在很久了，企业决定开设新工厂，城市和郡便开始竞争，不是什么新鲜事。”费雷拉说，“只是没有过度宣传，往往企业会联系商务部门，向不同城市宣传，好多城市随后共同竞争这个工厂。不过，这次声势浩大，亚马逊实在是家巨型公司。”

　　“没有多少公司有这样的增长和名声，能激起这么热烈的讨论。”索恩伯格说，“还能有哪家公司？也许微软、谷歌或苹果。如果波音这么做，人们可能是说这是件大事，只是我不认为大家会感到如此激动。”

　　译/赵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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